第五十七章

那些隐秘的、压在心底被忘却的记忆, 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快要将玄鳞吞没了。



他看着王墨,脑中全是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过去漫长无际的度日如年里, 他活死人似的瘫了三年,是这小哥儿跪在他跟前,说要好生待他。

那会子,他干瘦的一把枯柴, 是他一口饭一口汤,硬生生给喂回来的。

他背后烂到骨的腐疮,是他寻了大夫, 熬了中药,一点点养好的。

他坐不起来、下不得地, 时常尿得被子褥子一片湿, 是他单薄的身子伏在他身前, 背着他上炕下炕,从无怨言。

四轮车新打的轮子、炕头子墙上的木头扶手、枕头边的孔明锁、蛟绣的卷轴画,还有摔断的双腿……

数不清的长夜里, 相互依偎的情谊、缠绵悱恻的情愫,像一把烈火,将玄鳞荒草一般的心口子熊熊燃烧。

“你好好的, 比啥都强。”

“抱着爷, 我踏实。”

“真想和爷过一辈子。”

——“我不负你。”

玄鳞想不管不顾地奔过去,将人拥进怀里, 塞进心窝子,可是不成。

他不是吴庭川, 就算他将事情全部说清,他会信吗?一条妖蛇, 占了人身,天大的荒唐。

就算他行了大运,王墨肯信。

可那个让他废了双腿,过得如此艰难的人,是自己啊。

天杀的自己。

玄鳞沉默地看着王墨,他瘦小的身子,比初见时还要凹陷的脸颊,残废的双腿……

手紧紧握作拳头,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

他石樽一样立在那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流了泪。

还是身边的妇人瞧见了,惊诧地开了口:“哎呀这是咋了,咋还哭上了!”

玄鳞这才惊觉眼泪湿了脸,仓皇地抬起手擦掉了。

秋风萧瑟,卷着落叶扑簌簌地刮过来,冷飕飕的。

王墨仰头瞧着汉子,好半晌,才狐疑地问道:“这位公子,也是来找我的吗?”

这人实在太惹眼了,长身玉立仙鹤似的,往那一站便知道是位有身份的爷。

还有那模样,一张顶俊顶俊的脸,甚至可以用秀丽来形容,可眉宇间一股子英气,没一丝一毫的矫作之态,像是凛冬颓败天地间傲然的一棵青松,风华正盛。

王墨可以肯定,他从没见过他,这样姿容绝色的一张脸,看过一眼,定是难忘的。

可既然不相识,他又因何对着自己泪流满面。

见人不语,王墨皱紧眉,又问了一遍:“公子,您是来找我的吗?”

玄鳞还没开口,却听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地蛋子疾箭一般狂奔而出。

狗子和妇人熟,倒是没叫,可一抬眼,正瞧见了大门口子的玄鳞。

它一愣,立马怒目而视,身子弯作长弓,长毛炸起,喉咙里发出低低沉沉的吼叫。

王墨一惊,忙出声喝道:“地蛋儿!别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