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车夫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这家丁像是认准了王墨,钳着他的肩膀便往巷子外头拖。

王墨挣扎不开,小鸡子似的被人提着走。

过了方才慌乱的劲儿, 到眼下,他也明白过味儿来了。

这赵茹怜,打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

骗他说阿姐有事耽搁了,让他去上香。

他不出门, 心里头难安;他出了门,不管咋样,都被抓了小辫子。

已经很夜了, 吴宅朱红的大门早都关得严实,家丁拖拽着王墨往偏门去。

“嘎吱”一声响, 门被推开, 四五个值夜的下人提着灯笼凑了过来。

一见是王墨,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朝那家丁道:“抓着人了?”

家丁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在巷子口,鬼鬼祟祟地像要偷东西!”

他粗壮的手臂往下一施力, 砰的一声响,王墨一屁股跌坐在地。

下人围了过来,提着灯笼照人。

映着跳动的烛火光, 他们瞧见王墨眉心的红痣, 讥笑道:“哎哟,还是个小哥儿, 做啥不好,要来吴家作乱!”

有人伸着指头戳王墨的头:“脑子不灵清, 吴家也是你能偷的?”

一大群汉子,拿他当个乐子耍。

王墨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即便已经恨的心口子狂跳,却还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急,只要等到爷出来,啥事儿都好分辩。

终于,抓他的家丁抬手给人一一挡开了,沉声道:“少生事端!快去报刘管事儿。”

有人回:“小五已经去了。”

“那他娘的就该干嘛干嘛!别在这聚堆儿!”

天色越来越深,初春的夜尤其冷,风一起,小刀子似的往衣领里钻。

王墨坐在地上,缩着肩膀直打冷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管事儿小跑着过来了。

他像是准备好的,穿得板板正正,身上一件儿薄棉袍子,脚上套兽皮靴。

刘管事儿提着灯笼凑到王墨脸前儿,灯笼的烛火光打在脸上,微微生着热。

刘管事“哎哟”一声:“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可是三院儿的王小公子!”他扭头瞧着家丁,“你说是打哪儿瞧见的?”

家丁两手交叠在身前,恭敬道:“北面的巷子口。”

“天爷哎!”刘管事儿手拍着大腿,唱大戏似的,“才进门儿的小,是不能出吴家宅子的!余青,你快去报给夫人!”

家丁正要去,却又被刘管事儿叫住了:“这么夜了,夫人怕是早就睡了,去……去请赵夫人吧。”

吴家头进院儿的厅堂里,灯火通明。

仆随分站作两边,王墨垂着头,跪在正中间。

等了得有小半个时辰,赵氏终于姗姗来迟。

跟在她身边的,自然还有赵茹怜。

夜里风冷,赵氏身上披了件斗篷,手里揣着铜炉暖手,她抬腿跨过门槛,瞥眼瞧了下王墨,小步走到了主座上。

赵茹怜赶紧跟过去,帮着将斗篷放放好,就听赵氏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王墨,这么夜了,你怎么会在巷子里?”

王墨缓缓抬起头来,与赵氏四目相接。

他虽然胆怯、懦弱,可他平生最恨无端的冤屈,他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今儿个是我阿娘的祭日,我出门儿去祭拜。”

“你出门儿了?!”赵氏瞪圆眼睛,“你才进吴家几天,就敢坏了规矩,私下出门了!”

王墨瞧着她,平静地道:“我不是私下出门,我和爷说过的。”

赵氏将手搭在红木椅把上,冷冷哼了一声:“和爷说过?且不说你这话儿是真是假,就说这吴庭川点了头,你就不用守吴家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