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们的到来很抗拒。”楚辞道,“难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找他们问过康维的下落?”
“我昨天顺便调查了一下康维的背景和生平,”艾略特·莱茵平静的道,“他的父亲也是个手工匠人,他继承了父亲的职业,继承了母亲的陋习,酗酒和赌博。”
“手工匠人的收入不算低,他和自己的家庭其实完全不用住在郊外,但不幸的是,他的收入居大部分都用来买酒和赌博,能补贴家用的所剩无几,甚至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所以那位女士认为,我们是上门讨债的?”
“大概率是的。”
“那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楚辞以一种商量的语气道,“我们只是想打听消息,并不是来讨债的。”
艾略特·莱茵笑道:“这在她眼里,或许和讨债没有什么区别。”
楚辞耸了耸肩,“那只能看你们的了,按照我的方法,估计会吓到他们。”
艾略特·莱茵走上前去,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西泽尔低声问楚辞:“你会用什么方法?”
楚辞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拔出枪抵在他脑袋上,声音冷酷的道:“一分钟内不开口,脑袋搬家。”
西泽尔眨了眨眼,非常配合的道:“马上就说,饶命。”
楚辞收了枪,睥睨的道:“说啊。”
西泽尔问:“说什么?”
“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我不说了。”
楚辞又把枪掏了出来,懒洋洋道:“那就脑袋搬家。”
西泽尔好笑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楚辞把玩着手里的枪,卸掉弹夹,又安上,转头看到艾略特·莱茵在朝着他们招手,便拽着西泽尔走了过去,“怎么样?”
艾略特·莱茵道:“她同意向我们提供一些信息,不过要等她将孩子安顿好。”
楚辞本着学习的心态问:“您是怎么说动她的?”
“我告诉她,我在她的丈夫康维那里定做个一个昂贵的零件,预付了一大笔定金,零件在康维失踪之前零件已经基本成型了,但他并没有交付给我。”
楚辞忖道:“好像确实和讨债没有什么区别。”
艾略特·莱茵继续道:“但如果我能在康维的工作间里找到这个零件,或者她提供的信息里有那个零件的线索,我将不会追索要求返还那笔定金。”
说话间,复合板房子的门扯开一条缝隙,女人从里面挤出来,然后立刻便将门关上,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丈夫,是在什么时候?”艾略特·莱茵问。
“我记不清了,”女人摇了摇头,声音很低微,生怕出错似的,“他经常不回家,我后来去打听他的下落,有人说在星海别墅的地下集市上看到过他。”
“他经常去集市吗?”
“嗯,”女人说道,“去买一些材料,地下集市要比材料店便宜点,而且如果运气好,还能淘到些好东西,卖东西也比较快——他是这么说的。”
“带我们去他的工作间。”
女人点了点头,从低矮的窗沿上拿了一把老式锁将门锁好,道:“跟我来。”
她带着楚辞三人穿过一条小路,越走街道越拥挤,建筑也不仅仅只有复合板房,还有一些老式的楼房和架空桥,更多的大片大片的钢架平房。楚辞大概能看出来,很久之前这里似乎是一个工厂,后来工厂不复存在,可是车间和仓库却都保留了下来。
女人走进了其中一个钢架平房,这里面已经被分成了无数的小格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隔出来的路线更是仿佛迷宫。一直走到最里,女人似乎有些惊慌的朝着周围望了望,才掏出钥匙打开隔间门,念叨道:“这里的租期马上就要到了,要不是因为位置太差,我真想提前把它转出去,但是找牙子的费用和这几个月租金差不了多少了……”
门非常低,就好像一个逼仄的洞口,连楚辞都要低头弯腰才能进去,更别说艾略特·莱茵和西泽尔。
里面更狭窄,到处堆积着杂物,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女人打开了灯,昏暗灯光之下,除了中央一个工作台勉强像点样子之外,其余都又脏又乱。楚辞往前挪了一步,不知道惊动了哪个虫窝,黑色的甲壳虫四散奔逃,纷纷钻入蓄满青苔的地砖裂缝里。
“有,有你们定做的零件吗?”女人紧张的问。
艾略特·莱茵竖起一只手掌示意她暂时不要讲话,女人越发惴惴不安的退到了墙边,后被紧贴着墙壁,似乎恨不得将自己镶嵌进墙壁里去。
大约十分钟后,艾略特·莱茵对着楚辞和西泽尔摇了摇头。
女人见他摇头,脸色倏然苍白下去,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吗?要不你们再仔细找找——”
她说着要侧身过来,却不防备撞到了身旁的货架,一箱乱七八糟的材料和工具倏地砸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在女人身上,距离她最近的西泽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一拽!
女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嚅嗫了句“谢谢”。
她忙不迭的开始收拾东西,西泽尔弯腰捡起来掉在自己脚边的一个方盒子放回架子上,动作却停顿了一下,抬起终端打开照明往里看了看。
艾略特·莱茵问:“怎么了?”
“有个保险箱。”
小保险箱被放在货架最里,那里的墙壁也凹进去一块,因此保险箱藏得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刚才女人碰掉了箱子,恐怕要费些功夫才能注意到。
“这是什么?”楚辞问女人。
“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道,“我丈夫从来不让我动里面的东西。”
保险箱是老式数字锁,艾略特·莱茵很快就打开了箱子,但是里面却空空如也。
西泽尔和艾略特·莱茵对视一眼,道:“有人提前拿走了东西?”
“说不好。”艾略特·莱茵看向女人,“你对保险箱里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吗?”
女人拼命的回忆,最后期期艾艾的道:“这里面应该,应该不是你们的零件,我记得我丈夫有次放进去一枚钥匙。”
“你丈夫平时会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吗?”莱茵继续问道。
“没,没有,”女人垂着头,“我没注意。”
“好。”
女人又紧张起来:“那,那零件——”
“我们先去找中间搭桥的牙子,”艾略特·莱茵道,“他那里或许还有些消息,你不用太害怕。”
女人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满脸哀愁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声,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孩子要是醒来看不见我,又要闹。”
离开工厂,三人走在返回城区的路上,楚辞问道:“莱茵先生,你刚才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不全是。”艾略特·莱茵思索道,“康维的作坊里,连一块二度晶刚都没有,也没有大铆钉和机动齿轮,仪表盘,石墨导体,能源原液都没有。”
“别的也就算了,大铆钉和机械齿轮不是通用原材吗?”
“是啊,可他的主要手艺就是修理和制作机械零件,工作间竟然会没有这几样通用原材?”
楚辞忽然道:“颂布劫持的那个飞行器,外壁是不是二度晶钢?”
艾略特·莱茵笑了起来:“是。”
“也许是颂布想清理和飞行器有关的零碎部件,却连有些通用原材都一并清理了,反而留下了漏洞。”
西泽尔道:“所以接下来只需要查清楚,三个月前康维是否出售过飞行器的零件,就基本可以断定,他是替颂布处理飞行器的那个人。”
“可就算康维是那个人,他也已经失踪那么久了,说不定早就死了。”
“他已经死了。”艾略特·莱茵停下脚步,道,“但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值得挖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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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德?”老钟惊讶道,“你的伤这就好了?”
“没有,”阿莱德双手一撑坐在了窗台上,“但总不能一直在家躺着啊,医药费那么贵,连朱迪昨天都问我哪里可以赚钱。”
“而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阿莱德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尽早干活,尽早攒够钱去换掉我的腿。”
“随你,”老钟对他带伤工作这件事不置可否,“仓库左边架子上那批货需要送到泊位场,你去看看?”
“好嘞。”阿莱德答应了一句,从窗台上跳下来,去了后厨的小仓库。
一会,他将货物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锁好拉链。老钟不经意的问:“橙子这几天在干什么?”
“和平时一样啊。”阿莱德头也不抬的道,“昨天晚上又去了趟碾压场,不过什么都没捞到。”
“我早说让你们不要再去碾压场了,”老钟摇头感叹,“小心被马蒂那个老东西抓住,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阿莱德却只是耸了耸肩。
“这几天怎么都没有见过橙子,”老钟不急不慢的道,“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哎,”阿莱德叹了一声,“她这几天做什么事都不太能提的起兴致的样子,我让可乐问,说是,失恋了。”
阿莱德摸了摸脑袋,满脸疑惑:“关键是她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失恋的?梦里吗?”
“哦……”老钟了然的笑了一下,“这件事啊,我知道,我当时还劝她来着。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阿莱德凑过来,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什么事?展开说说。”
老钟一把将他掀开在旁边:“大男人打听人家小姑娘私事,像什么话?赶紧送过去。”
阿莱德遗憾的撇了撇嘴,刚准备走,老钟又道:“正好你去泊位场,帮我打听个人。”
“谁?”
“叫康维。”老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个手工匠人,做零件的。他上次找我预定了一批货,货到了却联系不上他,你帮我问问。”
“他住在哪啊?”阿莱德问。
“他住在哪我还真不知道,”老钟皱眉,“但我知道他的作坊在果酒厂。”
“行,”阿莱德答应着,往酒吧门口走去,“等我送完货过去问问。”
老钟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穿行的车流之中,神色晦暗不明。
……
阿莱德在泊位场送完货,按照老钟说的去了果酒厂。果酒厂是一个很久之前就废弃的厂子,现如今已经被改造成杂乱的大市场。他一路走一路询问,最后终于找到了康维的店面,但大门紧锁,显然久无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