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一顿, 目光严厉:“给我个理由。”

那句话冲口而出的一刹那顾怀安自己也没想到是什么理由,说完他就呆住了。

他对池鸦这个人一向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的,当初把他接来南湖, 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借刀杀人的恶意。

但为什么现在, 他竟然第一反应就是“不想送他走”?

“理由就是……”顾怀安迎上兄长冷淡审视的视线, 张了张嘴,“理由就是……我想跟他,好好处。”

顾怀章唇角一动:“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顾怀安咽了口唾沫,说,“哥,我想跟他好好处。”

顾怀章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微微直起身,琥珀眼瞳直视顾怀安,坐在椅子上, 却仍然好像俯视:“你不会要告诉我, 你喜欢上这个人了吧?”

顾怀安微微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竟然觉得一贯波澜不惊的大哥这句话听起来嘲讽到刻薄。

……但也情有可原。

顾怀安心虚了下,但还是抬起头,迎着顾怀章的目光, 说:“我现在是有点喜欢他,哥, 我想追他。”

从张妈把照片发群里,他就在公司心烦意乱了一上午。

他知道池鸦好看,从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心烦也不是因为那几张好看到叫人失语的照片,而是照片里头不该存在的那只手。

他在茶水间盯着那只手足足看了十分钟, 烦躁到那个总监过来勾他的手, 也没有兴趣像往常一样暧昧回应。

一头栗色大波浪、身材火辣的总监显然不高兴, 可脸上还是陪着笑。他知道那是因为这个总监跟分公司总经理有点亲戚关系,知道他来历的缘故。

他叼着烟冷冷看着那女人吃了瘪还不忘给他抛个媚眼才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想到池鸦。

他身边熙熙攘攘从不缺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真心就像个笑话。

可只有池鸦不是。

他不惜一切也要把他困在他身边,不图权不图钱,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他。

顾怀章不知道池鸦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他知道,秦玉泽也知道——那是他有次参加那种party的视频。按理说决不允许拍照的,但偏偏那天他戴了池鸦在他生日送他的耳钉。

没错,那双看起来普通寻常的黑宝石耳钉里,装了针孔摄像头。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进场时没人敢搜他的身,阴差阳错的,竟然就那么拍下来了。

他那时候忘了那对耳钉是谁送的,就随便戴了,更没想到池鸦竟然敢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

当时发现真相后他愤怒到恨不能把人碎尸万段,可现在想起来,却见鬼的忍不住想笑。

也亏那小结巴整天一副阴沉沉的自闭样儿,瞧着老老实实,谁也想不到他的胆子这么大。他那时候整天在餐馆奶茶店咖啡厅打工,还兼着好几份家教,赚的那点儿钱自己吃饭都够呛,从哪儿挤出钱来买那样厉害的耳钉。

老话说“蔫人做怪事”,果然不错。

那种party他也就去了那一次,被某个损友忽悠去的,但他自己也没什么节操,既然去都去了,氛围起来,就也玩了一两回。

可即便只是一两回,视频里头的画面也足够顾怀章拿皮带把他抽进ICU。所以他就是捏着鼻子认了池鸦这个“男朋友”,也绝没有胆子敢叫顾怀章知道,他因为这东西叫人给威胁了。

而他也不知道……池鸦能那样的爱他。

明明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明明伤心痛苦又愤怒到了极致,却仍然红着眼,很冷静地跟他谈判:“做我、男朋友。不然,我就、就把这个,送给你、大哥。”

现在想起来,似乎也就是在那时候,阴郁沉闷不爱说话的池鸦,就变成了那个最爱对他冷嘲热讽的毒舌鸦。

他以前最烦想到这个人,恨不得世界上从未有过这个人,可现在回想起那些事,却忽然就理解了池鸦那时候心里的痛苦。

那个青年大概很绝望吧。他的学长并不是他以为的善良温柔,在学校里叫被孤立的他一起吃饭打篮球,也仅仅只是因为和狐朋狗友一块百达翡丽的赌约。

而实际上的顾怀安流连花丛,放荡成性,冷漠凉薄,对他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他痛苦,难过,整个人都几乎碎掉,却还是紧紧抓着曾经吉光片羽的那点儿“温柔”不肯放,嫌他脏,渴望“学长”的亲近,却又从未如顾怀安恶劣设想的那样来爬他的床。

顾怀安靠在咖啡机边长久地出神,也是在那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青年给他的,是怎样一颗破碎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