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些问题当然不可能得到答案,不过任逸绝却很高兴,每问一个,似乎都得到了令他心满意足的答案,问得更加愉快,更加放肆起来。

任逸绝小心翼翼地挣了挣那条已无威胁的手,捧着千雪浪的脸抬了起来,他不住地打量着这张沉溺在痛苦之中的面容,鲜血正不住地从千雪浪的口中溢出,浸透任逸绝的手掌。

粘稠、温热的鲜血,甚至还带着腥气。

任逸绝从未见过千雪浪这般痛苦的模样,即便是在千雪浪最为落魄,最为难堪的时候也不曾露出过这般示弱的神情,他本该心痛至极,本该十分怜惜,本该……恨不得以身代之。

然而当下,任逸绝只感觉胸中的热血在烧,浑身又再度滚烫起来,狂喜几乎冲碎一切情绪,令他陷入到一种极乐的狂乱境地之中去。

他倘若转过头,看看身边的溪流,就会发现自己的神态何其可憎,又何其诡异,这张欣喜若狂的面容被定格,展露出近乎扭曲诡异的稳定与恍惚。

“你喜欢我,对吗?”

任逸绝轻声问道。

伴随着话音落下,任逸绝听见千雪浪的喉咙在作响,是鲜血在这无情道人的体内涌动,是七情六欲在搅乱这位道人的五脏六腑,令他痛不欲生,令他摧心剖肝,令他……难以掩藏。

千雪浪皱着眉,看起来并不快活,他没有去看任逸绝,也没有看任何事物,他的手轻轻搁在腿上。

一时之间,天地之中只剩下千雪浪隐忍的声音。

他从没感觉到过这种痛苦,也许不是痛苦,倒是更像某种东西在身体里复苏,这既不是刀剑加身的外痛,也非是肺腑灼烧的内苦。这种感觉既酥又麻,隐有痒意,好似有一颗种子以血肉为沃土,短时间内忽然生长开来,以身体为支撑,细密的根系贯穿每条经络,时而剧痛,时而瘙痒。

这痛楚之中,带着某种灼热至极的躁动感,令千雪浪几乎坐不住,他那时不慎弹错琴弦,正是因心神一荡,自己起了旁念。

本想以琴静心,脑海之中却是越想任逸绝越感躁动,他在脑中默念静心的经书,不知怎么又想起师父曾与自己说过的话来。

“不夺天理,不灭人欲。”

天理人欲。

千雪浪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恨不得起身离去,最终琴弦崩断为终,他本想咬牙忍耐,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可只要瞧一瞧身旁的任逸绝,就觉得耳边似听见一声钟响,心中顿时酸涩缠绵起来。

他心绪翻涌,自没半分气力反抗,只瞧见任逸绝贴着自己轻声细语,可说什么却没听明白,唯有那双幽幽的眼睛,叫人心惊。

千雪浪虚弱道:“你高兴什么?”

他只觉得全身都不对劲,说痛不痛,说冷不冷,说躁不躁,只觉得心乱如麻,烦恼不堪,像是看什么都觉让人不快。莫说修道有成,纵然他在幼年时也不曾这般脾气,此刻却无端生出一份委屈来。

“我不好了,你很高兴吗?”

哪知他话音才落,任逸绝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两人紧紧贴着,千雪浪听见耳边传来任逸绝心脏的砰跳声,跳得震耳欲聋,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天上的雷声,直到听习惯了,又觉出几分忧虑,暗想:“任逸绝的心怎跳得这般快,他有心疾吗?”

千雪浪很是不喜欢旁人禁锢着自己,可叫任逸绝紧紧抱着,却觉得很是平定安宁,仿佛被任逸绝爱着,叫他视若珍宝一般。

“当然高兴……不,不是那个高兴。”任逸绝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声音很怪,听起来好像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一头野兽的吼叫,带着某种狂躁的喜悦,“所以,我的确是那个人。”

是吗?

你是那个人吗?是那个注定被我抛弃的人吗?

千雪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忽然感到伤心,很想摸摸任逸绝的脸,可任逸绝抱得他动弹不得。

他之前推过任逸绝,知道任逸绝不会勉强自己,因此这次学乖,并不贸然动作,只是靠在任逸绝的怀中。

千雪浪依偎着他,轻声叹息着:“那为什么要高兴呢?听着,真让人难过。”

任逸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千雪浪,一架断弦的血琴在旁,仿佛天地停留在这一瞬间。

第120章 也不在意

这祥和的村落并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地方。

召唤天魔的仪式,因祈祷而存在的天魔子,倘若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也许会引来宁错杀不放过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