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千雪浪淡淡道。
这怎么会差不多呢?白粥腌菜,爽口开胃;云吞鲜面,汤清味美。
要是差不多的话,那卖白粥的就喊自己卖云吞好了,这其中五味变化,天差地别,怎么会差不多,是差很多才是。
任逸绝心中无奈,柔声道:“看来这人间滋味,玉人还要再多尝啊。”
千雪浪心下一跳,几乎以为任逸绝看出自己的心思,可当他抬头看去,不见任逸绝有什么变化。这多情之人只是低头喝粥,津津有味,仿佛不是在吃一碗清淡的白粥,而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跟千雪浪不同,任逸绝的胃口倒好,将菜肴一扫而空之后,又要了一盘馒头,几块面饼做干粮。
掌柜的笑脸立刻哆嗦起来。
出门时,任逸绝扎紧口袋,悄悄对千雪浪道:“好小气的掌柜,我那两锭银子买这十桌饭菜都够了,更别提咱们还解决了麻烦,我没肉疼,他倒来肉疼。”
千雪浪淡淡道:“他不过是有心卖你个好,又怕你蹭吃蹭喝,赖上不走,凡心忧虑而已,你何必故意欺负他呢。”
“不为什么,也许我就是想这样做。”任逸绝吃吃一笑,低声道,“别人对我好,我也百倍千倍的对他好。可人家要是不那么好,我就难免想叫他尝一点小小的苦头。”
尝到苦头又怎样呢?
这又不是渡化,更不是教训,不过是叫这掌柜小小的不快活一下,难道能改变他的习性吗?
也许是因为任逸绝是个好人,逗起人来也轻轻的,不痛不痒。又也许是任逸绝穷极无聊,只是想捉弄人了事,只管自己高兴,并不在意结果如何。
千雪浪难以避免地又想到师父。
十八日来,剑上清正之气保护了未闻锋,也保护了山下的镇民,到最后更保护了他。
也正是这把剑,险些酿成一场灾厄。
任逸绝对掌柜的戏弄,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玩笑,谁也不会因这小小的插曲受到难以挽回的伤害。
可是师父对未闻锋的“戏弄”呢?纵然是为了苍生,是为了天魔,可未闻锋的心碎呢?未闻锋的绝望呢?
难道这就是必须舍去的东西吗?
难道说,未闻锋甘愿除魔,就必须将性命、心爱、情意都为此尽数付出吗?
往日无论和天钧有什么指点,千雪浪都能很快心领神会,可是他如今怎么都想不通。
难道爱一个人,不是爱自己眼前所见之人,爱自己所知之人,因此才爱众生,就像……就像他感念师父与父母的恩情,才会指点崔慎思那样。
师父既怜悯苍生,又为何不怜悯未闻锋?
“玉人怎么不说话?”
任逸绝忽然将脸凑了上来,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千雪浪回神过来,跟任逸绝正对上眼神,皱眉退后一步。
“你做什么?”
任逸绝也倒退几步,嘻嘻笑道:“我瞧玉人想得出神,快要变成一尊石像了,就凑上来瞧瞧看,要真成了神像,就将玉人送到庙里,正好换下那尊半身菩萨,早晚三柱香上供。”
“那岂不是没人随你去流烟渚。”
任逸绝惊奇道:“怎么回事,玉人今日竟会接我的话了。也不要紧,玉人成了神像,左右去不成流烟渚了,我也无颜回家,到那时就做你的庙祝,怎样?”
“胡言乱语。”
千雪浪心想:果然不该理会任逸绝的,跟我想得一点不差,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这怎是胡言乱语。”任逸绝道,“这是肺腑之言才是。”
千雪浪微微挑眉:“任逸绝,你似乎放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