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团也不逼他。坐在病床边,看着李微澜的背影,帮他掖了掖被子,很久以后,才轻声说,“明天出院好不好。回家吧。什么都不会变,我们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沈宜团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可是李微澜很轻易地听懂了。

也许是病愈不久,情绪还很脆弱,沈宜团轻轻一句话,李微澜又忍不住躲在被子里掉眼泪了。

好吧,他的确在害怕……沈宜团是因为自己生病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虽然是廉价的同情。

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

李微澜躲在被子里,用衣袖擦擦眼泪。

“我不相信你。”李微澜躲在被子里闷声说,“我不相信你。太多次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了。”

如果沈宜团一直对他很坏就算了。

为什么一开始对他这么好,又总是会慢慢地不理他,或者冷落他呢。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也是罪过吗?

他的感情给别人带来负担了吗?像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样。虽然不想拿他们沈宜团比。回击的方式也不一样,他会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回报以同等的伤害和讥讽。但是对着沈宜团,他没法做出那些事,很辛苦的时候,只好伤害自己。

李微澜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哭得很难受。

“对不起……”李微澜道歉,泪水涌了出来。“对不起,我就是很扭曲的一个人,肯定让你感到很辛苦。对不起。”

“你回去吧,我会按时吃药,也会按时涂药,不会再给自己拔针了,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李微澜言不由衷着。

其实一个人根本不能好好生活。

但是一旦面对沈宜团温暖又美好的善意,李微澜就像个浑身发抖的小偷一样,躲在黑暗里偷偷流着眼泪,他心里慢慢地明白,那种幸福从来不会属于他,尽管再渴望再羡慕,忍到发抖,却还是根本不敢面对。

走吧,走吧。别再折磨他了。

李微澜哭得更凶了。

他忍着,艰难地对沈宜说,“你回去吧。今天工作肯定很辛苦。我也要睡觉了。”

沈宜团嗯了一声,抽了几张纸巾放在李微澜的枕头边,“好吧。我也还有点事情要做,晚安兰兰。”

然后转身离开。

怎么还真的走了。

好吧,李微澜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该死的神经病,怎么没把自己捅死呢。

李微澜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感觉眼泪都流干了也哭累了,才转过身来,看到枕头边那几张雪白的纸巾,他拿起来,对着月光看那几张纸巾,反复摸索着,用指腹温存着指尖上的味道和温度。

枕头又开始渐渐地湿润,李微澜也不用那几张纸巾擦眼泪,只是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洁白的窗帘微微拂动,深蓝色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地上。

单人病房里,空气都是冰凉又孤独的,李微澜侧躺着在病床上,眼睛因为哭泣而微微通红,泪珠沿着高挺的鼻梁缓缓滴落在枕头上,有几滴眼泪挂住了,缀在鼻尖,泛着银色的晶莹剔透的亮光。

“不要伤心了。我一个人…也能好好地生活。”李微澜小声安慰自己。

只是,许久了,李微澜依旧在揉着那几张沈宜团留下来的纸巾,始终没有用它们来擦眼泪的意思。

最后掌心牢牢地捏着那几张纸巾,蜷缩着身体,在哭泣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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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宜团还是来接他出院了。李微澜没有理由再呆着,于是不再拒绝,收拾好行李,下到停车场,小麦还坐在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