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卉眼睛通红,着急道:“怎么会呢。你……你跟我走,可以去我家里啊。”

张大姐却摇摇头,她怎么好意思呢,她什么都不会做,怎么好意思麻烦韩山卉呢?她只是帮过对方一次,还想让别人为她的一辈子负责?怎么可能,她没那个脸。

更何况,张大姐低下头,看着怯怯地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儿。

女人有了孩子,就像被拴住的老黄牛,只能围着拴着它的桩子转,辛辛苦苦任劳任怨。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想着跑,那时候她还年轻,没有任何牵挂,跑出去没地方去又怎么样,哪怕她跑出去被饿死,也好过在王家做媳妇儿。

可她压根没有机会,王家人也很有经验,把她关起来,让她像个母猪一样下崽。

后来如他们所愿,她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们还很可惜,不是个儿子。

她还记得那天,她浑身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婆婆来到她的枕边,不信邪地把裹着孩子的襁褓掀开,随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真是个不争气的。”

“没事,现在是个闺女,以后还能生嘛。”公公倒是挺‘善解人意’,抽着旱烟道:“有了娃就有了拴着她的绳子,以后不用看着了。”

婆婆也道:“说的是,得了,走了走了,怪晦气的。”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张大姐躺在床上,张了张干裂的嘴巴,她好渴,她想喝水,可没人回应她,不对,回应她的只有还在襁褓里的孩子。

孩子也饿了,同样没人理她。

张大姐用尽全身的力气,疼的她直冒冷汗,终于把孩子抱到了怀里,让孩子吸她的奶.水,孩子终于不哭了。

她迷迷糊糊的想,吸干她吧,她想死。

她最后还是没死,依旧任劳任怨的像个老黄牛一样,给一家子干活,不同的是,她背上多了一个婴儿。

以及,王家的大门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关着,从外面上了锁。

但张大姐却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心想着往门外跑了,即便她出去,也会乖乖回来。

这拴牛的绳子格外的牢固,她再也挣脱不开了。

带着女儿,她跑不了,就算跑了,她也养活不了这个孩子,即便孩子只需要一点点饭。

不带女儿更不可能了,正因为这孩子是个女孩,她才不放心放在王家,一旦她走了,可以想象女儿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是个儿子,她反而能放心一些,至少王家会好好对儿子,也许会将男性身份的儿子拉入他们的阵营,让儿子变成下一个王建业,但至少儿子的肉.体上不会受苦。

不过这也想着,她又庆幸自己没生儿子,她不想生下另一个王建业,或者,另一个张大智。

“我走不了。”张大姐始终没看韩山卉,低声道:“我早就成了这里的人了,能去哪里?你不属于这里,回属于你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韩山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她大概明白张大姐为什么不愿意走了。

“离开这里,你的女儿才不会成为下一个你。”江亦清看着因为瘦,导致眼睛格外大的小女孩。

她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可爱,因为太瘦了,像个大头娃娃,可那双清澈的还未被污染的眼睛,却显得她格外的可爱。

“是啊,姐,别留在这里了。”韩山卉和江亦清之所以继续劝,一来是因为这个小女孩,二来也是看出来,张大姐是想离开的。

可是伴随着这份想要离开的心情的,还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对于外面的恐惧。

一个人刚开始被关进狭小的屋子时,她会不停地想要出去,想要挣脱这个牢笼,可时间久了,她反而会对外界产生恐惧的情绪。

这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她,可以带她离开这个牢笼,她第一反应不是开心终于可以离开了,而是恐惧,害怕,甚至对外面的一切产生抗拒。

说白了,她已经失去了面临外界一切的勇气。

可是,听到江亦清提起自己的女儿,张大姐低头去看,只见女儿也抬头看着她,那双原本怯生生的看着别人的眼睛,此时却满是依赖地看着她。

张大姐鼻子一酸,是啊,她总觉得如果留在孩子身边,就可以护着她。

事实上,她能做的有多少?无非是在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对女儿不理睬,甚至想不起来给她饭吃的时候,给女儿饭吃,不至于让她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