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曾经也是这般嘴硬,对最爱自己的人说着冰冷无情的话。

傅承焰那时的心有多疼,他不知道。因为他每次见到傅承焰时,都是笑着的模样。步态悠闲,语调轻佻,一脸不正经地逗他笑。

出了电梯,江一眠想起来傅承焰也有过正经的时候。记忆里,就那么一次。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傅承焰一边熟练地替江一眠清理腐肉,一边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眠眠,你说要是易地而处,你会不会照顾我?”

江一眠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压根不想搭理他。

“你不会直接离婚把我扫地出门吧?没了腿,也没了夫人,这可太惨了,我受不了。”傅承焰垂眸笑着,目光一直都在他残端血红的创面上,“你可不能那样对我,会要我命的。”

江一眠看着蹲跪在自己身前自说自话的傅承焰,直言不讳,“如果易地而处,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你结婚。”

空气突然凝滞了,傅承焰手上的动作依旧娴熟流畅,他将脓血除尽,用双氧水冲洗创面,仔细又轻柔,江一眠都不觉得有多疼。

他将残端包扎好后,才抬眸笑眼弯弯地看向江一眠,“眠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一眠没正面回答,只说,“你应该知道,当初我选择跟你回傅家,并不是因为……”

“两年了,你爱过我吗?”傅承焰打断江一眠,收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眸色缱绻地看着他,“哪怕一次。”

江一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那双含情的眼睛,“没有。”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几秒之后,耳边响起傅承焰一贯的笑声,“我就知道。我夫人这么带劲儿,怎么可能轻易征服?”

他起身推着江一眠走向庄园里的人工湖,沿岸徐行。微波粼粼,垂柳依依,傍晚的霞光落在两人身上,高大的身影颇显落寞。

可他说出的话却始终带着笑意,一副轻松的样子,“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不过没关系,这一生还长,你先生我,等得起。”

那是傅承焰唯一一次问江一眠这样的问题,之后他再也没问过,但却越来越会爱人。

江一眠此刻胸口又闷又疼,停住脚步,单手撑在墙上,额角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提着的果篮似乎也变得异常沉重。

走廊内人群来往,时不时有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停在他身边,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都一一道谢说没事。

许久之后,江一眠才缓过劲儿来。一看腕表,十一点五十五。

他挺直湿润的脊背,提着果篮,面色平静地迈向走廊尽头的病房,敲门,进屋。

靠在病床上的男人头上裹着纱布,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正在看书,对江一眠的到来完全没在意。

“隔壁床的病人出去散步了。”他随口提醒。

江一眠扫了一眼他床头的牌子,走过去,将果篮放到医用床头柜上。

“看来是找我的。”闻远头也没抬。

闻远,二十八岁,一身书卷气,是津城最年轻的金牌监理。两天前在酒吧搭讪一姑娘,被那姑娘的男朋友开了瓢。现在正靠在病床上一本正经地看书,全英文的通用项目管理书籍。

这感觉不太对。

江一眠看了眼他头上染血的纱布,礼貌伸手,“闻总监,你好。”

温和干净的嗓音让闻远不自觉地挑眉看了他一眼,真好看。

可惜了,心术不正。

闻远心中暗自惋惜,同时又很无奈。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都进医院了还不放过他。算算这是送上门的第几个男人了?好像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他着实记不太清。

算了,懒得周旋了。这样心怀不轨的花瓶,直接拒绝了就好。

闻远收回视线,语气不咸不淡,“你走吧,我对你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