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哪里抵得上长明!”李淳恨道,“那些大夫在哪,我亲自去问!他们不肯就砍他们的脚趾、再不肯就一寸寸剁他们的骨头,我就不信他们不肯!”
“淳儿!你疯了么!”李温斥道,“你这样除了给母君增加杀孽又有什么用!大夫恨极往胡乱用药又怎么办!”
承平被他们吵得心烦:“全都住口,要吵全都出去!”他又对怀章道,“当初大哥在上安便是遭蛇毒匕首刺伤,想来毒是一样的,王安会治!不过……”承平又红了眼,赵熹这伤肉眼可见比承盛要重,又拖延了这么久……
就这天夜里,王安赶到长明。赵熹是双元、又是承平妻子,王安并非大夫、更是臣子,由王安来治并不太好,不过情急之下王安顾不得许多、承平更不会计较。王安清出场地、屋中只留怀章帮忙,承平不肯走、王安只好也叫他留下。
承平将赵熹抱在怀里,王安慢慢解开纱布,纱布下赵熹的伤口已经发脓溃烂,不过也有些新肉长出。王安看向怀章,怀章含泪道:“我每日替大君剜去腐肉、涂上伤药,可是每日还会有烂肉!连续几日日日如此!王先生,我实在没办法了!”
王安安慰道:“幸亏你处置及时,伤势蔓延得以抑制,我再用些药,这伤应该不会再烂了。不过……”王安看了眼承平,“蛇毒入侵肺腑已有五日,只能尽人事……”
听天命。
第318章 神佛
承平和赵熹从不信天命,此时天命自然也不眷怜。赵熹的伤并未好转,溃烂也未停止,每日赵熹一醒来就要忍受无限疼痛、只能通过饮用麻沸散来暂时抑制。
承平焦惶心痛、请拜神佛无数,知道的、不知道的,听说的、没听说的,从释迦大佛到街头小仙,他都恭敬叩拜、虔诚祈求,赵熹醒时他陪赵熹小叙,赵熹睡时他就跪地磕头、抄经颂典,血经抄了一部又一部、头发割了一绺又一绺,勾心斗角、沙场征战他从未许愿,如今,他剖了自己心肠求上天怜悯、赐他爱人度过此关。
可赵熹还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黎明前骤雨突降,黑夜里的火簇被水流慢慢侵蚀,像一朵玫瑰瓣瓣凋零。到后来,赵熹不再呕血、不再饮用麻沸散,因为他已虚弱到无血可呕、虚弱到难以感受疼痛,他想尽可能多得保持清醒,和爱人、亲人团聚,但这也是奢求。
这天,李温、李淳惯例前来探望。他们每日都会在上午过来,赵熹若睡着他们磕头就走,赵熹若醒着他们就会多留一会,李温强颜欢笑,李淳更是将自己年龄减去十岁、极尽撒娇耍宝之事来彩衣娱亲,赵熹每每都能开心地笑上两声。今天李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会说话的鹦哥,用滑稽的口吻向赵熹祝祷“长命百岁”,赵熹听得好笑,像抬手碰碰那鸟、却觉得臂重千斤。赵熹很是不甘,憋了气鼓着劲拼命动了动手臂,手臂竟缓缓举起、轻轻碰了下鹦哥的翅羽。承平大喜,以为赵熹有所好转,可下一刻、手臂跌落,赵熹竟昏死过去。
“熹儿、熹儿?王先生,快请王先生和大夫来!”
这些天各地大夫陆续到来,开始大夫们为赵熹会诊承平寸步不离,本就局促的大夫更加谨慎、生怕有什么不当之举激怒承平,后来在王安劝说下承平才在诊治时暂时离开。这次赵熹忽然昏厥,承平又被请出门去,他站在院中、分明盛夏暑日、却觉得浑身刺冷。李温默默流泪,李淳放声大哭,怀章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祈求,他们都觉得赵熹怕是难渡此劫。
李淳哭着哭着忽然收了声,跑向承平攥住他的袖口,双目如鬼:“爹爹,我听人说吃什么补什么、仇人血肉更是大补!程草堂,程草堂还在!我要剜他的心剖他的肠、用他的血煮他的骨,然后给母君喝,母君喝了就会好的!”
这话李温已听了多次,含泪道:“淳儿,那是假的,那是假的!母君已然如此,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李淳悲极而怒:“才不是假的,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那个程草堂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审他你不准、我要杀他你不准,我要用他来治母君的病你也不准,为什么!他是我们的仇人!我要杀死他!我要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