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更改。”
接着,方柳娓娓说道——
“方某的叔父,曾对方某说过一句话,我将它送予顾大人。其言道,‘这天底下的人,有人只需粟米饱腹,麻衣蔽体;有人却需享受金银玉石,香车宝马。前者是常事,后者亦非过错。’
诚然,百姓需要私德无缺,清正廉明的人。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希冀所有官员清贫,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极端?
况且无论身处江湖还是朝堂,过刚则易折。
旁的只是手段,只要记得心之所向,即便有朝一日顾解元成了顾大人,又何须恐慌?”
言罢,方柳抬眸浅笑,恰如春风。
“做小顾大人,也没哪里不好的。”
徒留顾择龄心神俱震。
为心上人的笑,亦为方公子的知己之言。
却原来,方柳竟是早早窥探出了自己藏匿心间的几分自我厌弃。
自懂事起,顾择龄便自勉贫贱不能移,厌倦官员尔虞我诈不顾百姓的行事作风,立志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定要做出改变。可进入官场之后,抱负难以施展,反倒将自己变的城府颇深。
与贪的人谈贪事,与好色的谈风月,以寻求一丝破局的法子。
如此一来,怎能不自我厌弃。
可方公子却告诉他,做小顾大人没哪里不好的。
第80章 菜人哀
“谢方公子解我心忧。”
顾择龄撩袍起身,面朝方柳俯身拱手,深鞠了一躬,目光灼灼如夏日灿阳。
“今日听方公子一席话,他日不论鹏程万里还是日暮途穷,顾择龄皆是最初的顾择龄罢了。”
方柳淡笑:“顾大人不必多礼。”
顾择龄坐回去,继而忧心忡忡道:“此次南下,只我一名朝廷官员,且无一分一厘的赈灾银。只怕我心有良计,也无法施展,最后苦的仍是百姓。”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
纵使被称作寒门学子的顾择龄,也并非秋困潦倒到三餐不食的地步,他父亲本就是村里的秀才,死前留下了笔墨纸砚书册数十,才能保他一路苦读。
闻言,方柳唤了一声:“赛雪。”
屋门打开,赛雪手持一木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把匕首与一封信件。
方柳先拿起匕首:“此乃方某信物,江南各大门派皆识得此物,顾大人携此物下江南,正如携方某口谕,可畅通无阻。”
“这……”顾择龄迟疑,未曾伸手去接,“这是否太过劳烦方公子?”
“不用介怀,此为计策的一环。”
“计策一环?”
“将信件交于依风,她知晓该怎么做。”方柳又将信件拿起,推至顾择龄面前,方才解惑道,“江南,至少莺州一带,雪灾之事不必担忧,摇风县并非初次救灾,急事可寻萧然山庄与鸿雁客栈。”
顾择龄郑重接过两物。
他将信件妥帖收好,并无窥探之心,随后小心握住那柄匕首。匕首精致小巧,鞘上镶嵌红玉,工艺巧拙天工,柄处还力道遒劲雕刻了一个“柳”字。
“字乃家父所刻。”方柳缓缓道,“莺州之外,顾大人可以拿此方信物,寻本地的江湖门派帮忙。马上便是武林大会,但各门派定有长老留下坐镇,顾大人拜访时最好褪去官服,武林中人向来不喜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