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闻厌只冷冷地垂着眼。

“厌厌,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对为师大呼小叫。”贺峋抬手去摸人紧绷的侧脸,弯起眼睛,“你不是一直盼着为师去死吗?我既没对你动手,又遂了你的意,现在是想向为师讨个什么说法呢?”

贺峋能感受到人好像僵硬了一瞬,眼里有让人心软的茫然一闪而过,哪怕光线昏暗,他却绝不会看错,然而这很快就被警觉替代,闻厌语气不善道:“就因为我想,你就捅自己一剑还跳了崖?师尊,您难道觉得我会信吗?”

贺峋笑起来:“不可以吗?你的要求,为师什么时候没有满足过?”

“好吧,你可以不信。”贺峋看着闻厌的脸色,状似无奈道,“这年头想当个百依百顺的好师尊都不行了。”

闻厌回以一声冷笑:“我们这样算哪门子的师徒?您老人家心血来潮玩玩可以,别真的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厌厌不愿认我这个师尊么?”贺峋露出了黯然神伤的表情。

闻厌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懒得陪这人演戏。

他刚站起身,潜藏在体内的蛇毒却突然发作,让他霎时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挣扎着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昏沉的大脑还是敌不过来势汹汹的毒素,最终心有不甘地倒回了贺峋身上。

……

闻厌是被阴冷的疼痛唤醒的。

不同于时常的头疼,这种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疼痛更加磨人,骨头缝中似乎都冒着凉飕飕的冷意。他下意识要去找自己的烟斗,才一动,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捆住了。

失去修为后,黑暗中他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这让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次突如其来的失明,心脏停跳了一瞬,或许是置身于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比起山海楼那次要来得更为让人恐惧。

闻厌感受不到另外那人的气息,不敢确定此地是否会有第三人。如果贺峋已经扔下他走了,那么自己此时的境地绝对非常不妙。

捆着自己手腕的不知道是什么,柔软冰凉,却结实无比,根本挣脱不开。闻厌挣了两下,一发狠,手腕往回缩,骨头摩擦的喀喇声响起。

然后被人按了下来。

按着他的那只手修长有力,有些时候光是触碰就会让闻厌畏惧不已,但此时竟让闻厌心中涌起一股诡异的安心。

火光接着亮起,照亮了贺峋的脸。

在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对方似乎把周围都收拾了一遍,石壁嵌上了火把,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靠坐在角落里,身下垫着柔软的衣物,比一开始要舒服许多。

徒弟见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放松被贺峋尽收眼底,他暗自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捏捏闻厌手腕,调侃道:“每次弄两下就哭着喊疼,怎么这时候又狠得下心?”

闻厌皱着眉,蛇毒发作让他连回嘴的欲望都没有了,视线从自己被捆住的手腕移到对方脸上,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贺峋笑道:“认不出来了?这是你的东西,完璧归赵。”

闻厌眯着眼看去,这才发现是自己不小心落到对方手上的面纱。

心中霎时警铃大震,闻厌刚开了个口,又被突然剧烈起来的疼痛弄得哼了一声。

贺峋蹲在他身旁,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厌厌,别这样看着我,又不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你的蛇毒比较棘手,必须用咬了你的蛇的血入药,否则在此之前会时不时发作……”贺峋的视线落在眼前人顷刻就挂上冷汗的鬓角,笑道,“就像现在这样。”

贺峋好像没看到徒弟疼得煞白的脸色,慢悠悠地感叹道:“离了为师,就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你以后可怎么办?”

“噢对了,你刚才好像不太想承认这层关系。不过就算不是师徒,我们好歹也一起睡了那么久,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这人心软,可以想办法帮你先把余毒清一清,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受罪,怎么样?”贺峋笑吟吟地建议道。

闻厌疼得咬着唇,昏黄光晕下的侧脸线条紧绷而脆弱,只僵持了不到一秒就缴械投降。

贺峋早有预料般笑了起来:“求我。”

闻厌的眼中瞬间冒起火来,有种被耍了的愤怒,然而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因为他总算看清了对方的神色,浮着的温柔假面下是极重极深的阴沉不悦,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闻厌软下语气:“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