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闻厌闭了闭眼,手重重地垂到塌边,藕白的小臂从单衣中露出来,从细瘦的腕骨到骨肉匀亭的手臂,吻痕深的叠着浅的,新的叠着旧的,宛如这具身体被宣誓的所有权。

榻上的人突然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冰棺前,然后被寒气冷得打了个激灵。

他已经很久没觉得寝殿里冷过了。

冰棺中,那道就这么陪伴了他数十年的身影兀自安睡着,似乎也会一直平和地在这里沉睡下去。

一开始,闻厌根本就没想过给人收尸。

本来就是他让对方身死道消,假惺惺地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贺峋死的那日,闻厌回去后,独自睡在两人的寝殿中。

第一晚,辗转反侧,睁眼到天明。

第二晚,点上了所有的安神香,沉睡时噩梦缠身。

第三晚,闻厌终于受不了了,夜半从床上爬起来,红着眼就往崖底去了。

他给人下了葬,立了碑,收拾完了楼中所有想趁乱分一杯羹的人,以为一切便这样就此结束。

然而夜晚等到他独自一人,再次躺在曾和人无数次抵死缠绵过的床榻上时,闻厌才发现,从今往后,只属于他一人的长夜仍旧冷得可怕。

无关是非对错,真情假意,他已经可悲地习惯了对方的拥抱和抚摸。

闻厌一翻身,跨坐在人身上。

四下无人,闻厌懒得去理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衫,任凭满身的暧昧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师尊……”闻厌低喃着,俯下身去,冰凉的指尖碰上对方同样毫无温度的身体。

他拉起那苍白的手,一点点覆在自己手腕上。

闻厌看着触目惊心的红痕被那骨节分明的手严丝合缝地掩盖着,两人肌肤相贴,冰冷得难分彼此。他轻声道:“我知道,一定是你。”

他抬眼去看,对方仍旧静静地躺在冰棺中,完全没有曾醒来过的迹象。

“可为什么你就是不出现?!”闻厌忽地有些激动,身体细微的发着抖,脸上是连日积累下来的惊惧和憔悴,但又不是单纯的害怕,死死盯着身下人的眼睛中,有外人无法看懂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他收回被握着的那只手,腰越弯越低,几乎要贴在人胸膛上,慢慢把脸颊贴在对方掌心上蹭了蹭,然后又被冰得一抖。

“师尊,你是在惩罚我吗?”漂亮的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偏头亲了下颊边的修长手指,委屈地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然而下一瞬,闻厌就扔开对方的手,猛地揪住了身下人的衣领,横眉怒道:“是!我是错了,可你自己寻死,又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一把把人扯了起来,将自己有些散开的衣襟拉得更开,指着自己满身的吻痕,恶狠狠道:“这样到底算什么?!”

但无论他怎样吵闹,偌大寝殿内都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闻厌慢慢泄了气,环着眼前人的腰,僵硬的脊柱一节节放松,把自己埋进了对方冰冷的怀中。

“师尊……”闻厌的声音闷闷的,他眨眨眼,驱散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水雾,轻声道,“我恨你。”

……

“楼主,您不再考虑一下吗?外门的防守毕竟没有那么严密,属下觉得还是另寻他处为好。”周则跟在闻厌身后,劝说道。

“另寻他处?你是怕底下那些人不起疑心吗?”闻厌重新套上了易容,连日来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夹枪带棒,“本来一个个就不安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这是上赶着要他们造反。”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么多人,我可杀不过来。”

“是属下考虑不周了。”周则道。

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闻厌:“还有广云宗那边,原本定下的会面时间就在两日后,赵宗主已经来信询问,楼主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