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线就发现无数条@。

怎么回事？他有哪条内容爆了吗？小D欣喜地点开@，想着这波能再涨点粉，要是他的账号能够起来，干脆直接转型成营销号，然后开共享计划赚钱……

不要脸就不要脸，被骂爱钱就被骂，哪有钱香。而且那帮随便骗一骗就信以为真的傻屌，说不定见他被骂了还会心疼护着他呢。

然后他发现@他的全都是发在同一条微博下的评论。

【@阿D要好好学习[吃瓜]】

【好家伙感觉被骗了@阿D要好好学习，你真的是什么奥赛学神吗？】

【真大佬已经在替国家争取荣誉了，小人只能靠在阴沟里过过嘴瘾，请你和你的腿毛给黎星嘉道歉@阿D要好好学习】

【？？？大哥你不会一直在撒谎吧，你骗网友说你跟罗神是铁哥们，那你如何解释你都不知道你铁哥们和你最讨厌的人一起去为国争光了，且昨天还在讽刺黎星嘉毕业即家里蹲？@阿D要好好学习】

种种直白嘲笑的话让小D大脑气血上涌，一时感觉自己都不会思考了。

其实这些话也不带一个脏字，攻击力还没有他日常讽刺黎星嘉的微博一半强。他一直享受着靠会嘴人得到追捧的快感，一堆腿毛捧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在网上找到了价值感。

而其实他并不了解黎星嘉，也根本谈不上厌恶这个人。他甚至都不认识他，只是有一次在热搜上看到别人发的黎星嘉的“黑料”，跟风蹭热搜以路人的身份骂了几句，结果一堆人来关注他。他猛然发现，原来只需要骂这个人就可以得到很多现实中永远得不到的关注，可以让他在网上过得精彩愉快。

偶尔也会生出一点点内疚，但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他告诉自己他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一个公众人物本来就可以被随便评价，而且这么多人都喜欢看他被骂可见这个人确实有点问题，虽然他看不出具体是什么问题，但肯定是有点问题。

谁叫你倒霉呢？

而且，他一向不带脏字，算是很有素质了。法律都管不到他的头上。

黎星嘉后来退团甚至解约，相当于素人，不该骂？呵，他反正已经有名了，那些运动员什么的，不是艺人，不也一样被嘴吗？

小D一直告诉自己那些话没有什么，他做的事只是一个想火的普通人都会做的。

然而此刻，看到这些讽刺嘲笑的话扑面而来，冲爆了他的消息提醒、他的评论区、他的转发区，整个微博全部沦陷了，他笑不出来，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种血液从脚底直冲脑子的感觉，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神经质地反复翻着那些提示，试图找到能让他拿去告网暴的，结果怎么看都找不出来——网友真的挺“文明”的。

因为自己也知道网上嘴人有擦边违法的风险，他曾看过相关法律和判例，一直以自己嘴的特别安全沾沾自喜。

然而这一切会落到自己头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在他评论区“拜考神”，嘴甜哄他开心的腿毛集体闭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原来这些人秉持的是“只打顺风局”，甚至他看到有熟悉的昨天还在一起嘲讽黎星嘉的ID，今天也混在大@里面对他翻脸辱骂。

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网上这看似精彩，实则浮沫一般的一切，不需要风吹，指头一戳就破了。

而他，只是一个躲在屏幕后面，现实生活惨淡无比的普通人。

小D抖着手在大脑空白的状态下注销了账号，然后恍惚地点开了那段黎星嘉演讲的视频。

他看着这个他骂了很久，但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的陌生人，曾经他觉得这个陌生人倒霉无比，现在却又觉得他惊人的幸运。

这个人原来长这样，他都没仔细看过。他讲话声音原来是这样……发言很沉稳大气，嗓子却又清亮，虽然没听过他唱歌，但莫名就觉得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一个足够他嫉妒到发狂的，一个普通如他做梦都想要成为的……天之骄子。

看完这段视频，小D忽然理解了那些@他的人的心情，确实会产生强烈的被骗感，那种冲头的荒谬、难以置信和对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恼羞成怒，都会促使人把负面情绪发泄在一个明确的对象身上——而他，就是这个很有说服力的、而且也确实活该的发泄对象。

而过去那些对黎星嘉莫名的，无端的恶意，难道不也只是大家把他当做了一个宣泄负面的出口吗？

只是，他是活该的发泄对象，而这个人，是无辜的。

小D五味杂陈地看着屏幕里，那个聪颖明净的少年，对方仿佛披了一身的光彩，朗朗地站在阳光里，被他的队友围拥着，留下一个令世人惊艳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