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闹的挺大, 不光扬州太守来了, 就连国舅爷和李莞都来了。
一时, 整个园子里闹哄哄的挤满了人, 但除却一些看热闹的,根本就没有人关心事情的真相。
贺景瑞将自己的亲侄女毁容了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国舅爷捋着胡须站在贺景瑞身旁,先是看了一眼那被他护在怀里的苏霁华, 然后又看了一眼刚刚处理好伤口,脸上裹着纱布的贺蘅。
“大司马呀,虽说这是你的家务事,但好好一个小姑娘,才堪堪及笄,平日里也是要唤你一句二叔的人。这会子变成这副模样,你可如何与她的父母交代呀?”
苏霁华被烫的很疼, 她红着一双眼抬眸, 看到国舅爷那张带着一些老人斑的褶皱面容。国舅爷有些微胖,他穿的很华贵,身上衣饰玉器样样不少, 简直比日日出入风流巷的罗翰还要更为风骚一些。
明明这人的年纪都可以当苏霁华的祖父了。
“我好疼。”苏霁华搂着贺景瑞的脖子,声音嗡嗡的撒着娇。现在贺景瑞完全就没有其它的记忆,恐怕连国舅爷都不认识, 所以苏霁华是决计不能让他跟别人对上的。
贺景瑞一言不发的将苏霁华抱起, 然后直接就带着人往外去。
贺蘅坐在背阴的石墩上, 哭的撕心裂肺, 一双眼怨恨的看向苏霁华,配上她那张脸,简直犹如恶鬼般可怖。
“蘅姐儿,你可不能再哭了,这眼泪下去让伤口沾了水不容易好。”柳颖儿细细劝着人,目光却追随着贺景瑞远去。
这贺景瑞,与传闻中实在是大不一样。贺蘅被他毁了容,他竟然连一句歉意关怀的话都没有,就那么径直去了,就好似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广曼儿也在一旁安慰贺蘅,可是贺蘅实在是太疯了,她刚刚被她抓伤了手背,现在根本就不敢再上去,只时不时的在旁说几句话安慰安慰。
国舅爷被贺景瑞落了面子,却也不恼,只回想着刚才的惊鸿一瞥。都说贺景瑞娶了个风姿绝艳的寡妇,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凡,只是不知这滋味如何。
国舅爷身后站着的是沈景水,沈景水承袭了国舅爷那一身华服的习惯,整个人穿的跟只公孔雀一样,只是可惜,他也承袭了国舅爷那张脸,虽不至于说丑到哪里去,但一双父子两人如出一辙的吊梢眼实在是让人欢喜不起来。
国舅爷对苏霁华那份关注,沈景水自然也看到了。两人父子,对看一眼就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事。
往常两人同看上一人的事不少,共用一个女人的事也不是没有,只是这苏霁华毕竟身份特殊,要找碰人,还要扳倒贺景瑞。
所以借着这次贺蘅被伤了脸的机会,国舅爷和沈景水相视一笑,都有了注意。任他贺景瑞在外头多厉害,只要让他家宅不宁,后院起火,还怕不能将人剥下一层皮来。
人群外,李莞牵着身后的阿宝,转头瞪了她一眼。
阿宝期期艾艾的凑在李莞身边,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宽袖。“臭道士,我要去看看姐姐。”
李莞没有说话,阿宝踮脚想要去亲人。上次这臭道士冲她发脾气,她胡乱照着人脸啃了一通,这臭道士就乖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她晚上要一口气吃三盘绿豆糕竟然也准了。
大庭广众之下,李莞当然是不可能让阿宝亲上来的。
他使劲的攥着人的手把人往假山石后面推,然后抵着她使劲凑过来的脸道:“过会子带你去。”
阿宝点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盯着李莞。“丑道士,你洗脸了吗?”她可是一只爱干净的狐狸精,没洗脸的话是不会啃的。
李莞面色有些难看。
阿宝径直道:“我就知道你没洗。”臭道士真是不爱干净。“你不洗我就不亲近你。”
“回去。”李莞面无表情的转身,拉着人回了院子,去洗脸。
这头,苏霁华被贺景瑞带回了院子,梓枬和元宝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迎上来。
“奶奶,您没事吧?”两个丫鬟都急哭了,她们听到说园子里头有人被滚水烫了脸,这辈子都要留着那个疤去不掉了。
“没事,就是烫了腕子。”苏霁华动了动自己被裹着纱布的腕子,立刻就被贺景瑞给小心翼翼的攥了回去放好。
梓枬和元宝见苏霁华脸上光溜溜的确是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当她们看到那腕子上的伤时,又不自禁的开始抹眼泪。
“奶奶,这么大的疤,可怎么办呀……”
“怕是去不掉了。”苏霁华摇头,有些可惜,但也只是可惜。毕竟比起贺蘅那半张脸的烫伤,她的伤简直是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苏霁华偏头看到贺景瑞,只见他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似在沉思。
苏霁华猜想他可能不知道贺蘅是他的亲侄女,所以才会这样,也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有意将那瓷片踢过去的,毕竟在苏霁华心里,贺景瑞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自然,如果是那天阙就要另说了。
“今日被烫了脸的那个人是你的亲侄
女,唤贺蘅。”
“嗯。”贺景瑞目不斜视的微微颔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苏霁华抿唇,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不太清楚。“老太太很喜欢她,蘅姐儿也是大房的嫡长女,这次的事若是闹开了,你怕是会不大好过。”依苏霁华看来,贺景瑞与家里头人的关系好像一直不是太好。
“我不是大司马?”贺景瑞突然开口。
苏霁华愣愣的睁着一双眼,良久后才道:“你是大司马,但是……”
“贺家做主的人是我。”贺景瑞说完,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道:“是她先伤了你。”
贺景瑞虽然失忆了,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从他以苏霁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自己在贺家的地位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即使是失忆了,也依旧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
“我只是被烫了腕子,但是她……却是被毁了容。”想到贺蘅那副凄惨模样,苏霁华有些心悸。她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尤其是尚未出阁的女子。
贺蘅现下被毁了容,即便是上头担着一个贺家大房嫡长女的名头,但那些看重门面的人家是说不上了。
而对于苏霁华的担忧,贺景瑞完全不理解。
“她是故意伤你的。”
“什么?”故意?听到贺景瑞的话,苏霁华半张着嘴,久久没有回神。
当时情况太混乱,苏霁华真的以为是贺蘅不想让自己瞧见贺景瑞与广曼儿呆在一处,所以才去阻止她的,然后混乱之中提着茶壶碰到了自己的腕子。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