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华州已经草木凋敝满地落红,华州城外的一处茶寮门口停下一辆不起眼马车来。
茶寮里该喝茶的喝茶,该听书的听书,并没有谁注意到这马车。
也是,华州因着有一个响誉大兴的般若寺,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多了去,又有谁会注意到一辆连一个车铃都没有的马车呢?
那厢,打马车上跳下一个灰色衣衫的男子来,自顾自地搬了矮凳垫在车下,旋即又帘子一掀,钻出一个清秀的丫头来。
那丫头一下车,便扭身去迎车里的人,扶下一位青衣公子来。
三人皆是素衣打扮,虽然衣着考究,可实在忒素了些,突然混到人群里,反而一下子就被淹没了。
这青衣公子也不甚在意,就在一旁的角落里坐下来,叫丫头去要了碗茶水,颇有兴趣地听台上的说书先生讲书。
这一日正讲到大司马府七小姐下嫁,十里红妆却没有新郎迎亲的事来。
想当初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府,终究还是坊间流传的传奇故事。
当年荣极一时,身后落败不堪。
一门出了一位皇后,一位王妃,就连最不济嫁了残废的七小姐,如今也借着夫家的权势封了夫人。
世间恐怕再不会有一个家族,命运如此跌宕起伏,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传奇了。
那青衣公子认认真真地听了半晌,只听到“可惜了那七小姐金枝玉叶绝色美人竟嫁了一个瞎子……”之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围坐着的茶客听见他笑,不禁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这公子也不困窘,坦坦荡荡地含着笑接受了一众注目,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那边说书先生还在继续着故事,茶客也只是看看,便扭回头去认真听书了。
独独另一个角落,传来一道审视的目光,久久不肯离开。
青衣公子一哂,朝那边点点头,那人便会意直接坐了过来。
方才离得远,倒是没看出这人的样貌来,临近才见,真真是个剑眉星目,器宇不凡。
“你笑什么?”那人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青衣公子笑笑,道,“只是觉得好笑,这说书先生又没见过秋七小姐,如何知道她绝色无双?”
讲认真的,秋景浓虽有姿色,可容貌上远不及秋景华,只可惜空有一个长宁第一美人名号的秋景华如今反而没人记得了。
那人摇摇头,反驳道,“秋七小姐虽养在深闺,可同胞兄长秋六公子也是有名的美少年,既是同胞,想必姿容差不到哪去。”
青衣公子闻言挑眉,颇为玩味地看了看那人,笑道,“你倒是很了解么?”
“长宁城下,自然凡事都知道些。在下文栩,不知公子……”
青衣公子又是一哂,展开折扇,悠闲地摇着,道,“在下……崔子瑜。”
文栩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有些讶异道,“公子竟是清河崔氏……”
怪不得这般波澜不惊,怪不得这般悠然恬淡……
青衣公子却摇摇头,淡然道,“只是沾了崔姓的边,在下并非出自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