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可能吧……”燕明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若谢君竹问他为何做噩梦,他根本没脸说其中原委,好在谢君竹似乎并没有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索精神。
燕明脸上的疲态与后怕之色做不得假,强撑出来的精神气也只浮于表面,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气泡,拿手指一戳就哗一声破了。
谢君竹内心里交战的两道想法终于分出了胜负,他低声叹了口气,“过来罢。”
燕明惊喜一笑,挂好衣裳后,附身将自己的被褥枕头尽数抱到了谢君竹的床上,爬上床去将被褥小心翼翼地铺好,刻意将被子卷成了一道长条,贴着墙放置,“放心,我只占这么一€€€€点地方,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极短极短的距离,试图表明自己真的不占地方,很省心。
曾有幸见过他夸张睡相的谢君竹沉默不语。
燕明铺好床后就乖巧笔直地在角落躺下,背部几乎要紧贴着墙面,他拉开棉被裹在身上,松软的棉被勾得人昏昏欲睡,谢君竹周身的墨香气在他的床铺间尤为明显。
有人守着给予的巨大的安全感叫燕明总算放松一整晚绷紧的心弦,没多一会就沉沉睡熟了,谢君竹则坐在外侧,一边晾着头发,一边借着昏暗烛光看书。
只是那书,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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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谢君竹天没亮就睁眼醒来,正欲同往常一样起身下床时,却感觉分明有东西紧紧攀在他的腰上,令他挣脱不得。
待侧头望过去,看见眼前凌乱景象时,昨日的记忆才纷繁回笼,承诺好“绝对不占地方”的少年大喇喇把自己被子给甩在一旁,半边身子缩进他的被窝,另外半边则搭着他自己的被子,脸又全然埋在被子里头,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虽然谢君竹没掀开被子看,可那触感€€€€对方定然是将手脚都搭在他身上了。
他沉默好半晌后,轻手轻脚地将对方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可饶是动作再轻€€€€噤€€微再小心翼翼,也不免将燕明给闹得有几分清醒意识。
半梦半醒间他还同谢君竹问了一声早。
“不早了,”谢君竹叹气,“我记得你今日有晨读课吧。”
“不想去上课……”燕明裹着被子滚到床里头去,哼哼唧唧耍赖道。
但是课又不能真的随性不去上,燕明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哀声叹气好一阵后,最终还是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在床上醒神。
他每天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昏沉,反应要同往常慢上半拍,正当他要撑着床沿起身时,手指尖似乎摸到了一点同绵软床铺不一样的触感。
“谢君竹,”燕明揉着眼睛从床下抽出一本封面磨损的书,疑惑道,“你怎么还把书放床垫下啊?”
第22章 月考
谢君竹听得他的话,先是轻皱眉头,表情是纯然的疑惑,待看清燕明手中所持之物时,从神态乃至整个身子都不自然地僵住了,甚至显出些微不可察的慌乱来。
那是他鬼使神差从藏书室里带回来的无名书,想着同他桌案上《资治通鉴》、《文章正宗》、《历代名臣奏议》等书目格格不入,便随手塞在了床垫之下。
谁能想到会在此时被燕明不合时宜地翻出来?
好在燕明只是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发问,看上去并没有再多探寻的意思。
谢君竹悄然松了口气,趁着燕明醒神的功夫当头,面不改色地将书从他手中抽出来,塞进怀里。
燕明也没多细究,只觉得谢君竹不愧是学霸,笃志好学,求知心切至此,竟然连在床上歇息的时间都不放过。
这要换他……呃,连上课的时候都无法做到如此自律自规,更莫说私下无人时如此慎独克己了。
敬佩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谢君竹从外头打水进来,略作洗漱。冰凉凉的湿帕子盖到燕明脸上时,他的困倦懒怠之意顿时消失无踪,只觉得神智清明到可以念上一个钟头的书不带歇息!
然而他此番豪气干云的气势只支撑他从寝舍走到学屋,一进门,见到满屋里蔫了吧唧没甚精神的学生,他便好似被传染似的,开始萎靡起来。
果然环境最能够影响人。
趁容辞还没来,他取了一张宣纸铺平,提起水注往砚台中滴了几滴清水,拿出一方墨条研起墨来€€€€这项活计他本是不甚熟练的,但在这几天上课写字时多有练手机会,现如今也磨得像模像样了,不同之前一般要么稀了要么稠了,还遭得傅元晟嘲笑。
他是要完成一项书院里每日应完成的任务€€€€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