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青眼皮一跳,满心紧张中又夹杂着几分愧疚。
其实他知道,玉书给出的办法才是对这桩意外最好的安排,毕竟在这样的世道,两个男子真的太难了,更别提两人还是这样的身份……上下尊卑,云泥之别。
若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其实是真打算听玉书话的,哪怕心里再难受,他也打算好不再往前凑,可……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想起公子自怨自艾的落寞样子,他终究是狠不下那个心肠。
玉书这会儿已经懒得絮叨了,只怅然的又叹一气,语气怏怏;
“玉青,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这件事我已经给你分析过了利弊……你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宋玉青惶然,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玉书又瞧他一眼,这回他没有严厉呵斥,也没有危言耸听,只用平平淡淡又带着几分疲惫的语气说出了后面的话。
“……公子出身高贵,被人捧惯了,出入有马车,行卧有奴仆,父疼母爱,名声斐然。”
“他高高在上惯了,压根体会不到咱们底下奴仆的恐惧,他喜欢你,便一定要得到你,他想和你在一起,便费尽心机也要使你妥协,他没有坏心且赤热真诚,可是……宋玉青,你受得住吗?”
说着说着,他又叹一气;
“我已经懒得和你讲,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后你能遇到的后果了,我只告诉你,你现如今最好的脱身办法,就是静待公子出嫁,并祈祷到时公子对你新鲜耗尽,再请求公子将你留在周府,不要一同陪嫁……”
他缓慢的从凳子上站起身子,一步步的往外走;
“玉青,咱们相处一场,总还算有些情份,我言尽于此,至于听不听,随你。”
话落,他背影决绝的跨出房门,消失在拐角位置,只留宋玉青一人满面怔忡,呆在原地愣了好久。
……
日子依旧不急不缓的过着,宋玉青和玉书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状态,仿若曾经的呵斥反对都是一场梦般,甚至公子心血来潮,偶尔跑到宋玉青屋子里笑闹玩乐,他也不言不语,只在外面静心守着,做足了忠心耿耿好奴仆。
在这段看似快乐轻松的时光里,宋玉青的心情一直都是割裂的。
和公子在一起时,他心中的甜蜜兴奋毫不作伪,脸上满满都是春意盎然。
可当他一个人时,心中的恐慌担忧简直要满溢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公子的感情日渐加深,所以也就更害怕不久后的未知结尾。
公子会腻了他吗?公子成婚后自己就再不能见他了吗?公子会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吗?这件事东窗事发后他会死吗?会怎么死?杖毙还是毒酒?公子会为他伤心吗……
心中压抑太多,以至他睡梦中常被噩梦惊醒,安全感严重缺失,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这般的后果就是公子愈加心疼,借着出府游玩的机会带他看遍云州城名医,上好补品不要钱的往他嘴里塞,如此种种才算与宋玉青深夜消耗的心力达成平衡,整个人的体重维持在最开始的平稳状态。
宋玉青嘴里吃着补品,一边感谢公子厚爱,一边心里滴血。
上好燕窝啊,虫草滋补汤啊,人参大补丸啊……多么昂贵紧俏的珍品啊,被他当饭吃真的好浪费好浪费。
可他又不敢不吃,若是断了补品又恢复到刚开始的暴瘦状态,公子逼问他原因怎么办?他要怎么说?
得,吃吧,心里滴血也要吃。
不管是情真意切,还是恐惧焦虑,时光依旧不急不缓的往前走,转眼便是三月后。
三个月的时间,周翊君无数次去找父母理论婚事,却次次都被强力震压,这明面上看着风光无限的周家嫡子,真到了自个婚事上,却也真是一点质疑权利都没有。
甚至还因为他的强烈反抗,致使周家主感觉威严受到挑衅,怒意大发,直接将这段婚事提前大半年,且下订之后还邀人进府观瞧,算是彻底将这段婚事铁板钉了钉。
她周子湘疼爱嫡子不错,可那股疼爱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威严,她为儿子挑选妻主,因为疼爱可以多番比较,可比较来比较去,也终归是她想选哪个就必须选哪个,选的好了,他兴高采烈的嫁,选的差了,他哪怕哭丧着脸,也是必须嫁。
她是一家之主,她的威严不可挑战。
十一月的天气,己是入了深秋,今日便是那张家小姐入门相看的日子,那底下奴仆们不知公子心情,自是遵从上意,嬉笑怒骂,眉眼带笑,以图渲染欢快气氛。
周翊君一大早便被主君传唤了去,梳妆打扮,华贵美衫,但凡他哪点不从,纪明轩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发落他院中奴仆,强权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