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面上不显,心里大叫不好,忙道:“军爷是操练完毕歇息了?要喝茶吗?”

“不喝。”军痞向左拱手施礼,那是圣上所住的院子,“我来求见皇上,烦请知会一声。”

家丁为难道:“丞相吩咐过,除他与两个照顾皇上起居的仆从外,其他人不得擅闯。我平日也只是清扫院子,不曾入内过。上回太守要进这院子探望皇上,也吃了闭门羹。”

军痞面相不善,见此说辞,却欣然应下了:“既然皇上仍不方便见人,那便也不急于这一时。”

家丁点点头,立即道:“军爷慢走。”

可这军痞非但没走,反而伸手比划起来,又与他扯题:“半月前,就是丞相将皇上接来这宅院的那一日,你可在现场?”

家丁摇头:“不在。”

他一个底层仆役,这种大场面,哪里轮得到他?

“可惜了。”军痞唉声叹气,不住摇头,又轻声感慨,“可惜了。”

于是家丁便好奇的问:“军爷那日去了?”

“也没去。”军痞道,“我替我二人叹惋啊!”

家丁心中想道,自己可一点也不可惜,若是跟着去了,宅院里堆积的大大小小的劳役,来时还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打仗的可比他这打扫的金贵许多,他得讨好这位喋喋不休的军爷,便附和着问道:“军爷为何这样遗憾?”

“在皇城耍了二十年枪,我一场仗没真正打过。”军痞叹着气,很快又投入对杀敌的神往之中,他将前些天听到的话回味一番,一咂嘴,兴致勃勃地复述道,“听随行的军友说,那可真是一场恶战啊,方圆百里,最长不过一尺,便能寻到一具尸体,赵彻身负重伤,还能将百余人的精兵队伍,杀得一个活口没留下!纵然是身死异乡,也已经是一段奇闻了。”

赵彻?

家丁倒是听过这个名字,是在半月前焦头烂额的太守口中,太守终日在庭院走动跺脚,嘴里骂的每一句,都是这个杀千刀的赵彻。据说,此人将皇上单独掳走,连夜逃跑,完全超出了几方势力的预料,原先缜密的救人计划,也迫不得已重新拟稿。

想到此处,他学着太守这几日唠叨不断的一句话,总结道:“皇上竟在此人手下逃过一劫,真是天佑煜朝了。”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这军爷的笑穴,他噗嗤一笑,食指一勾,示意这呆笨的家丁凑近, “哪有那么多国运?赵彻啊——是中了美人计了!”

“美人计?”家丁困惑不已,“不曾听到有谁向赵彻进贡过美人啊?”

永丰县的魏太守是底层出生,又是急性子,瞒不住事,一有急事总爱在家中乱走叨咕,因这一陋习,魏太守挑选仆役时,选的都是不爱管闲事,只管自己闷头做事的老实小孩。

军痞四处探看,压低声音,十足的鬼样,“你可知……当今皇上生得什么模样?”

“生得什么模样?”

有一声音不知何时临近,现今已近在咫尺。

二人看清来者相貌与穿着,眼珠子险些落在地上,家丁反应敏锐,霎时扔了手里扫帚,弯曲膝盖跪地,弯着脖颈恭敬道:“给丞相请安!”

家丁低着脑袋,在心里叫苦,他分明记得丞相给皇上送过朝食了呀!丞相这半月是早晚各来一回,往往待上一个时辰再离开,回到军营里处理政务,也不见有突然来临的情况。丞相要来府中,怎么不见魏太守念他啊?

许琅抱臂而立,一把合拢的折扇握在手里,神情晦涩,辨不明喜怒:“什么人容许你在这里臆测圣心?”

那军痞先前说得起劲,虽无恶意,也跪着冒了一背冷汗。

他指骨一紧,忙道:“丞相饶命!”

许琅低声道:“如今正是用兵时,我不会杀你。但你出言不逊,臆测当今圣上,自行去后院领四十杖刑,禁闭十天,便当作将功补过了。”

军痞稽首道:“多谢丞相。”

家丁心想倒霉,连他都逃不过一劫,自己岂不是更惨?

他瞧着军痞离去的背影,正唏嘘,就听丞相冷冰冰道:“你呆在这儿干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