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不多在意,抓着手里的碗,探到马厩里的水槽里,掂量着只盛了半碗。

做完一切,他单手把兔子抱到地面,跟着蹲下来,将盛水的碗放在兔子边上。

兔子蹬直前腿,以鼻尖拱着眼前的碗,谢宣诙谐地猜想,它绝对蹭了一鼻子灰。仅仅两日相处,它已经不惧人了,此刻不知碗里有何物时,它便表现得懒散至极,像吃饱喝足似的,赖在原地一动不动 。

这畜生脑袋不灵光,谢宣无可奈何,只得帮忙,拽着兔子前腿,将它的口鼻向着水蹭了蹭。

它这才反应过来,狼吞虎咽地喝起来。

“不放进去吗?”赵彻问他。

虽然没有主语,但是谢宣知道他指的是兔子。

谢宣没应话。

赵彻一笑,变了语气,似乎好心与他解释:“马吃草,不吃兔子。”

这家伙竟然真拿他当傻子逗!

谢宣将兔毛上黏上的碎草拨开,一不做二不休,当做没听到,继续不搭理赵彻。

“你不怕它跑掉吗?”赵彻就在一旁等他喂完兔子,他不理他,他一点也不恼,“夫人饿了二日,换来这一只兔子,没养几天便丢了,不值当啊。”

谢宣依旧不理,站起身来,忽然问:“你不姓赵,姓宁?”

“什么?”

“街上你与老伯打听的事。”谢宣追问,“如今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裙子我也穿了,究竟何时能告诉我,你到底来此做什么?”

“现在吗?”赵彻开口,说的却是二人前一日对好的说辞,“家族不幸没落,与刚成亲的夫人一起逃命。”

谢宣不想同他胡扯:“我贪生怕死才活到今日,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你带进沟里,稀里糊涂地死在半路。”

二人对视,相对无言,最后赵彻才沉声说:“无论你信是不信,我没准备让你死。”

赵彻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怪话,直至他将抱着的双臂放下,离开马厩,给人留下一个背影,谢宣也没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品出半点虚伪的玩味来,反倒读出一丝示好。

谢宣恶寒一阵,抛去心中所想。

像赵彻这样的人物,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皇帝示好,与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何区别。

野兔趴伏地面,正安逸喝水吃草,谢宣听见咀嚼声,瞧它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逃了便逃了,逃了才最好。

翌日一大早,天未亮,酒馆已开了门,走进两个经常来此吃酒的常客,听二人交谈内容,应是农夫,说照例喝完半坛便走,急着下地干活。

谢宣起了个大早,刚披完衣裳,赵彻便像早掐准了点似的,敲响了门。

赵彻进了门,没默几秒,便道:“他们来了。”

“谁?”

“奉朝廷之命盘查叛军的官兵。”

谢宣诧异,抓住话中重点:“朝廷?哪个朝廷?”

如二人共同预料到的那样,赵彻虽逃得足够低调,但毕竟脚程不足,人力不足,人需要吃饭睡觉,总要找个地方歇息。而在人精神疲态时,各方势力已逐步向晋安郡靠拢。

其中有追杀赵彻的三方枭雄,自然也会有想对煜朝皇帝不利,想借机将其斩头的反贼。

馆内隔音极差,在房间里便能听见甲胄碰撞声,也能将信息听个八九不离十,谢宣屏息凝神,认真听屋外的谈话。

起得早的客人在吃酒,全副武装的军爷挨桌盘话,问是否见过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