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儿,谢宣更加不安,想起身下楼透口气,手指刚摸到屋门,便听见匆忙的脚步声。

脚步声使得他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庄怀推开门,不可思议地与他对视。

尽管极力克制,庄怀的面色仍然难看,此时也不该再在乎什么分寸,他抓过谢宣藏在宽袖里的胳膊,急切道:“我带你躲去灶房,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发生……”谢宣的话戛然而止,他被庄怀强硬地往前拽,对方走得太快,他跟得几乎踉跄,“那、那封信没有送到?来的是赵述的队伍?”

“你不必管这些,躲起来就是了。”庄怀厉声道,“等问题解决了,我就来找你。”

谢宣想努力抽回胳膊,却是徒劳,脚下的地板被踩得响声阵阵,他已经被庄怀拉下了楼。

他一面大口喘气,一面努力措辞:“……我、我不能去!”

谁知庄怀不理会他。

谢宣又喊道:“庄怀!”

庄怀总算放慢脚步。

谢宣连忙道:“你把我交给赵述吧,他们不会立马杀我的。你去找到贾二,不要传信了,直接去见他,告诉他我的情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都得救……”

“都?”

庄怀终于停步回头。

环顾四周,谢宣察觉到,他们已经走到灶房了。

庄怀看着他:“皇上,你当真是我见过最天真的人。”

“我……”

谢宣看见庄怀嘴角勾起的嘲弄的弧度,忽然讲不出任何话来。

“知道这些天我听了多少句把你交给反贼吗!”庄怀一路走得隐忍,到了此处,却再也压抑不了在胸腔怒吼的情绪,“这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你这条命,他们只会叫我杀了你,只会欺瞒背叛,把要送出去的信件,交去赵述的养子手里!”

胳膊上还有强拽后留下的痛处,谢宣却在这一刻丧失了全部感知,只剩怒吼后残存耳畔的余音,快把他震聋。

庄怀从震怒里苏醒,慢慢平静下来。

他拉过眼前人的手,将一件做工粗糙的衣袍递到谢宣手里。

入目的手指,娇嫩白净,是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公子的手,与这袍子没有一丝相称之处。

“如果我一刻钟后没有赶到,不用继续等。衣服里放了盘缠,和贾二所住客栈的地址,灶房的门已经开了,你换上衣服,从后门逃走。”

话音刚落,谢宣见庄怀转身要走,立马道:“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带你逃出去。”庄怀松了手,“为你,也为我。”

庄怀一走,谢宣心绪激荡,方才又走得太快太急,如今剩了他一个人,很快阵阵腿软,失了力气。

抱着怀里的衣服,蹲在了地上。

灶房窗户透进月色,夜色深沉。

谢宣记不得自己具体蹲了多久,一直等到紧闭的门外,传来破门而入的巨大动静,他终于如梦初醒,缓缓站起身来。

古怪的声响顺势入耳,疑似刀剑划破咽喉。

还来不及思忖猜测的真假,下一秒,便是痛苦的喊叫。

这样的声响反复无数次,谢宣在灶房站立难安。

庄怀显然是瞒住了所有人,将他藏进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