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锁的门在黯淡的天色里吱呀地晃动, 搅起了股腥膻,院子狭窄,满目狼藉,野草疯长,湮没了原本通往里屋的小径,萧衍踏进去, 发觉这里到处都是刀削剑砍的痕迹, 叶片上覆满了黯淡的斑点, 是呈现喷溅的血迹。
“江之郁就在此处搭了个窝?倒是隐蔽。”萧衍沿着拖拽的血迹朝前看, 瞧见血迹延伸到了里屋。
屋边, 残败的枯枝杂乱的在风中轻颤。
阿肆将要说话,忽听里屋里传来“嗒”地一声轻响, 在寂静可闻呼吸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清晰。
萧衍停下了步子,屋子里陡然响起了一声低哑模糊的叹息,那种腐败的味道登时变得更浓烈了, 只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咀嚼骨头的声音, 咔嚓作响。
萧衍指间登时流出了一道形似弦月的冷光, 瞬地抬手,打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只一霎,飞溅的血迹迸挤在窗沿,薄薄的窗户纸上忽然贴上了一张狰狞的脸,血转瞬浸透了窗纸。
一颗腐烂的头颅从破败的窗户里飞了出来,薄薄的弯刃凌空一个转折后泯灭。
头颅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灰白色的眼球往上翻着,口难合拢,喉咙里不断挤出嗬嗬的声音。
紧接着,里屋里传来沉闷的重响,是人体坠地的声音。
萧衍猛地一退,稍稍偏过脸,用小竹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嫌的一脚把头踢开了:“如果他敢把谢怀霜变作这样,我就会把他的四肢砍下来,像玩偶一样串起来挂在江府的残垣上。”
“这个主意不错。”阿肆评价道。
“进屋子里看。”萧衍瞧着地上冻凝的血泊,循着腥膻,来到一处荒废的深井边,木质的轱辘年久失修,坍塌了一半,横斜在青石井台上,本该是空荡的枯井,里面竟然盛满了水。
水被风推开涟漪,浓郁的腥膻随之漫溢在空气中挥之不去,让人几欲作呕。萧衍看着眼底下的浓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觉——
这枯井里竟是盛满了血。
萧衍万分嫌弃的蹙起眉,跟在阿肆后面进了屋。屋里四处晦暗着,木质的家具在见不着光的地方色泽更显深重,地上零落着数张符纸,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就横躺在窗下,殷红的血从断口处朝四面流淌。
然而不等萧衍靠近,这尸体上竟陡然盛开了一朵桃花,抽芽长叶,只是绽开于一瞬间便迅速裹住了整具腐尸,密密麻麻的桃花,叶片叠着叶片,一朵挨着一朵,转瞬便吞噬了地上的腐尸。
阿肆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盛放的桃花在逼仄的屋里掀起了巨浪,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萧衍登时憬然,变了脸色——这是谢怀霜的术法。
屋外,隐在长草里,匍匐着的一具尸首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分裂的身子上露出的白骨森然可怖,黏着血肉模糊的皮,整张脸被重力砸的朝里凹陷,辨不出面目。
眼前桃花拥簇灌下,萧衍折扇一转,在空中点化出道道绯光,绯光刹那盛大,吞噬了桃花,却又在下一瞬溅碎成无数片。
“有异象!”阿肆大声提醒道。
萧衍后背撞到了虚掩的木门,登时感觉到有什么松软而有劲的东西抓住了自己,他猛地抬脚,隔着门板朝后踹去,轰然重响,门板在飞溅的碎屑中应声倒塌,他足下重力压踩,一双死灰流疮手登时在门下胡乱的扑打挣扎。
“萧衍,”阿肆忽然间倒抽了口凉气,“你看。”
萧衍闻声抬眼,朝前看去——
适才还破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此时居然悄无声息的站满了腐烂的人,这些人的面目多半被砸得狰狞坑洼,浸满血的皮囊裹在森然白骨上,垢迹斑斑,也不知从何处来的,皆是动也不动的站在杂草石径里。
周遭皆是鬼魅暗影,阴森森的气息从风中涤荡开。
萧衍认不出这些人,可它们裹在身上的残破校服却提醒了萧衍,这些皆是宗门修士,有的甚至还是宗玄剑派的弟子。
可以江之郁的修为,到底如何能杀的了这么多人?
适才的桃花阵是谢怀霜才会的术法。如此,谢怀霜必定已经回来了,难道这些人都是谢怀霜帮他杀的?
萧衍心下凛然。
“江之郁竟然操控了这么多修士。”阿肆眼底陡然陷入迷乱,喃喃自语的说道,“我要完了,他定是要来找我了!我不要再被他折磨了!”
萧衍失去了最后的耐性,偏过脸看他,眸中寒霜覆上:“江之郁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这些修士绝对都是江之郁杀的!这是江家的秘术啊……他能让这些修士都保留住生前的功法,只听从他的调遣,”阿肆在这质问中瑟瑟发抖,似是怕极了江之郁,“谢怀霜也会变成这样的,怎么办,我们怎么敌得过谢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