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倒是没听说过。”墨辞先说道,“这些事都是三长老消失的时段里做得?那三长老今日来,是还想再和我说一说此事后续了?”

“是也不是,”晏顷迟说道,“久闻阁老两袖清风,修正风姿确在晏某之上,倒是裴公子挺让我意外的,我先前就在潋花坊里见过他几回,他似乎和潋花坊的十三娘交涉颇深,不过他毕竟是阁老您的嫡传学生,是以,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这件事。”

墨辞先的目光终于转过来,他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册子,册子已经被风吹开了几页,上面落满了没密密麻麻的账目。

竟然是裴昭的账本。里面详细记录了义庄卖出的走尸,卖给了谁,得到的数额,以及日期,不过看字迹,娟秀整洁,不像是裴昭的,那极有可能是别人记给他的帐,再由他来过目。

这是他参与义庄走尸案最直接的证据。未料落在了晏顷迟手中,成了最致命的胁迫。

“原来是这样啊……”墨辞先没着急回答,他握着烟垢斑斑的烟枪,手搁在了旁边的案几上。

白烟升腾,烟嘴是玉琢的,抹不去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已经泛了黄。

晏顷迟亦不言不语,端看着他,只是目色里多了些许冷意。

这便是他前段时间让贺云升做的事,想办法拿到裴昭的账簿,这账簿本来是为了将裴昭重新送回天牢才准备的,想不到竟然用在了此事上。

晏顷迟来这里有自己的思量,墨辞先要查死魂的事,绝对是因为对萧衍的事起了疑心,所谓的担心死灵逃逸,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晏顷迟绝对不能让萧衍有任何暴露的可能,也不能让萧衍回来的事被墨辞先察觉到。

他来这,已经是给墨辞先留有余地了,至于这情面要不要,就取决于他自己了。

如果墨辞先执意不肯放弃义庄死魂的事,那晏顷迟就会将裴昭的事公之于众。

裴昭是墨辞先唯一的学生,就算此事和墨辞先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免引人遐想,这也是当年为何江家之事中,墨辞先极力将裴昭保了出来。

晏顷迟在看墨辞先,见他目光始终落在那本账簿上。

两个人在心里各自斟酌权衡着利弊,只不过面上不约而同的尽是笑意。

不多时,有人将茶端上来,墨辞先呵出最后一口烟雾,说道:“三长老,吃盏茶吧。”他言下之意,是在斟酌,不急于一时给答复。

“嗯。”

酽茶里面搁了桂花香片,晏顷迟拨着沫,就着浅尝了一口,兴致乏乏。

再抬眼时,夜幕笼罩,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

“义庄的事,终归是晏长老自己宫里的事,”墨辞先从寂静中挣扎出声,“老朽从未有掺和的想法。既然三长老回来了,想接回这事,那便叫下头负责此事的弟子和你交接吧。”

他说着,轻招手,唤来心腹,简要交代了此事,又叫外面的弟子进来做了个见证。

晏顷迟眼眸沉沉,唇边有笑:“裴昭年纪小,没有接触过义庄事务,不懂其中危害,也是情有可原。”

他说罢,拿起账簿,一团火光自掌心涌出,瞬间便将这本账簿化作了齑粉。

“此事,承蒙三长老关照了。”墨辞先的烟枪空了,他呵着气,没曾留意。

“分内之事,阁老言重了。”晏顷迟瞧见了,叫人重新拿来了烟草。

侍女要替他烧,未料被晏顷迟接过来,亲自擦亮火,以手拢住,点燃了那杆烟枪。

茶烟袅袅,火光未灭,他修长的手指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旁,指缝间透着虚实不定的光。

“好了,”晏顷迟低声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在此久留了。”

墨辞先接过烟枪,明白其中意思——晏顷迟这是在提醒自己,已经欠下债了。

他装作不经意,只微微颔首,说道:“老朽身子不大舒坦,这回就不恭送晏长老了。”

“无碍。”晏顷迟起身离去。

等人彻底消失在宫里,下人才上来换了一道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