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晏顷迟深深望了他一眼,萧衍很快又恢复成了和颜悦色地模样。

他蹲下.身,没有要抽出剑的意思,反而就这样压着剑柄,冷眼看着晏顷迟,虚情假意的说道:“师叔,我方才所言不假,三百年没见了,我是真的很想你。”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他眼底笑意浮上来,十分认真地说道,“自打我重生之后起,我每时每刻,日日夜夜都在念着你,茶饭不思。”

晏顷迟直直望着他,渐失血色的脸,衬得眼睛愈发漆黑。

“我想你怎么还没死,”萧衍似是遗憾,轻叹口气,“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可是我一想到你没心,就觉得难过。真是太可惜了,没办法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

晏顷迟面色难看,眼底的光也黯淡了稍许,许是雨水的冲刷,他眼角有湿意。

全身的血液都在汹涌着往外淌,缓和不住。

“痛么?”萧衍看他身下逐渐漫.溢出来的血,怜惜地说道,“痛就受着。”

“……”晏顷迟大抵是想说什么,他虚弱地抬起一只手,胡乱地摸到了萧衍的手,半晌却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萧衍的手背被他压住,再抽出来时,留下了几道猩红的血迹。

萧衍瞧着血痕,微皱眉,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嗔怪道:“别乱碰,你弄脏我的手了。”

他说罢,又借着雨,将手背上的血仔细冲洗干净,才继续对晏顷迟说道:“师叔,这些日子里,我有仔细想过,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抵消掉我们之前的仇恨。”

“我想了很久,”萧衍看着他,佯作思索的说道,“发现这么做,其实并不能抵消掉我们之间的仇恨。”

“这怎么能够呢?”他轻声喃喃,“不够,还不够。”

晏顷迟没说话,他在无声中,将所有的灵力都聚于心口处,才勉强缓和了几口气。

“记得这条街么,三百年前,像这样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啊,”萧衍收回视线,柔声说道,“记得我是怎么求你的么?记得你说了什么吗?没错,我就是这样的离经叛道,不知悔改,我就是要做那魔道孽障。”

“现在,该轮到你了。”萧衍说着,从怀里拿出那枚玉佩,重新给晏顷迟带上。

细长的穗子在风里摇晃着,冷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透出细腻的光泽,明暗变幻。

“你自诩大义,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大义能不能救得了你。”萧衍重新站起身,手下微微用力,将剑抽出。

血从剑尖滴落,晏顷迟的伤口霎时间裂开,裂骨的疼痛让他重新清醒过来,他扛不住这样的痛感,禁不住闷哼了一声,清晰地感知着一切。

两个人对视着,模糊的视线里,晏顷迟勉强辨出了萧衍的脸,像是幻觉,他看见萧衍在笑,笑里满是轻蔑和冷淡。

“师叔啊,”萧衍在这暗沉沉的雨夜中,笑地肆意,“你真是太让我愉悦了,我很感谢你今晚能够来这里见我。”

他说到这,又敛上了笑:“你说得不错,我的剑法是你教的,无论是剑意,还是剑招功法,全都随了你。”

刹那的寂静。

晏顷迟恍然,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从玉佩被勾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然掉进了萧衍的圈套里。

萧衍是故意暴.露身份,把自己引到这来的,连段问的信笺也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位置而已。

他是这样的聪明,正面交锋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引诱自己动手。

他们的剑法同出一脉,这样一来,萧衍先前杀掉的这些人也就成了可以指认的罪证,而要指认的人,自然就是晏顷迟。

晏顷迟在十六年前,确实和段问有过恩怨,此事连周青裴都所有耳闻,这将成为杀人最好的理由。

萧衍在嫁祸自己。晏顷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意思,正如自己之前所言,萧衍死了三百年,连元神都被粉碎了,没有人会相信他能再活过来。

一旦事情被人看见,自己将会百口莫辩。

晏顷迟只觉得浑身愈发冷,他和萧衍对视着,像是沉入了无边的虚无,萧衍的心思比记忆中的还要深且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