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楼愣了愣,不问原因,恭敬地应是。
“今夜,你便歇在我这里。”沈玉霏骄矜地抬起下巴,狭长卷曲的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模糊了眸子里的光,“我要看着你治好自己的手。”
言罢,抬腿踹了个蒲团过去:“但凡有半点差池,我就震碎你的灵台,让你彻彻底底地成为废人!”
沈玉霏的威胁阴毒刻薄,可落在梵楼耳朵里,堪比天籁。
身形高大的男修捧着蒲团,选了个离沈玉霏的床榻最远的位置,悄无声息地盘腿坐下。
沈玉霏冷眼瞧了半晌,心想,就梵楼这样的天资,再怎么修炼,也是无用,可到底没再出言讥讽。
……因着,他想到了前世。
梵楼的确天资有限,愚笨无能,可这样一个人,为了替他报仇,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到了孟鸣之的面前。
他是那样的不起眼,是那样的低贱,可又固执得令人心生敬意。
梵楼手中长剑碎裂,漆黑劲装被血染尽了数回。
他状似疯魔,最终走到了成为孤魂野鬼的沈玉霏的面前,也走到了震惊的世人面前。
他是如何走过来的,无人知晓,正如同,无人知晓他对沈玉霏生出了爱慕之情。
他做着任谁都觉得不值得的事,至死,甘之若饴。
沈玉霏用手指点了点眉心,一缕神识化为杏花花瓣,飘落在掌心里。
“别死了。”他曲指轻弹,花瓣落于梵楼高挺的鼻梁上,眨眼间消失不见。
梵楼似有所感,紧闭的双眼兀地睁开,再去看沈玉霏时,却发现床帐已经飘然落下,阻隔了自己的视线。
梵楼失落地垂眸,刚欲静心修炼,忽地察觉出一丝异样。
面覆白纱的男人,瞳孔诡异一缩,锁定了虚空中一点。
他眸中金芒飞速旋转,眼前的空气也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搅动,半晌,当他的眼里双瞳显现时,那道空气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地捏爆了。
与此同时,玉清门内,操纵着灵蜂的明心,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血。
“没了……”他顾不上擦拭唇角的血迹,急急地捧住怀中的灵蜂,“没了,全没了……”
隐于忘忧谷中的灵蜂,全都与他失去了联系。
而梵楼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还是那个愚笨得令沈玉霏气恼的“炉鼎”,费力地修炼着合欢宗内人人眼馋的《白玉经》。
翌日,不甘心的没骨花扯着黄莺来临月阁前凑热闹。
黄莺自打从昏迷中清醒,面上的血色就没回来过,因为她睁眼就想起来,震晕自己的,是宗主的神识。
“沈玉霏要杀你,早动手了。”没骨花看不惯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跷着二郎腿,说出口的话明明是安慰,却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没骨花说:“放心,若你死了,我就替你去当宗主的剑婢。”
黄莺:“……”
黄莺看出了没骨花的险恶用心,握剑咆哮:“你想得美!”
没骨花见黄莺不再消沉,踮着脚尖揽住了她的肩膀:“我说真的……沈玉霏要是想换个剑婢,你早没了。”
“……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就说明他压根没把你对梵楼出手的事放在心上。”
没骨花的眼珠子转了转,嗤笑道:“该担心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