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还不都是你下手太重了,等他站稳了再打,从楼梯上滚下去也比直接一巴掌扇到大厅里要好。”容缨靠在椅背上,将系在头上的发绳都散开,“若是让我来,必定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行,那下次就你来喽。”李景给成蹊倒茶, 看他吃完瓜子还想自己剥, 抬起一指将成蹊想蹭过去捞瓜子的爪子给按住了, “上火,定食定量,不然我要给你灌药了。”

容缨看了一眼被抓包的成蹊,抬手将桌子上的果仁都推远了一点。在让成蹊养生方面,他们倒是出奇的统一。

成蹊看着零嘴远去,将脑袋爬在桌子上,就想叹气,怎么吵架还不忘管他。

容缨在成蹊房间里找了找,寻到把梳子,捞起长发重新梳理好,他看着正在捏成蹊爪子的李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成蹊:“……说来话长。”

李景眼前一亮,一把将成蹊捞怀里抱着,笑眯眯道:“没关系,这个故事很长,但我可以慢慢讲!”

成蹊捂住脸。

容缨:“……”倒也不必。

风帆转动,巨大的楼船驶入江河,夜幕降临,船上灯火通明。楼下大厅有人饮酒作乐,琴乐的声音从楼下幽幽飘上来,房间内的烛火一晃一晃,李景给容缨倒了杯浓茶,从朔阳城说起,再到灵山学宫外“惊鸿一面”,还有学宫三年朝夕相处,渐生情愫,再到魔域半月游,白玉京强取豪夺,肌肤之亲,云云总总,故事线被他分成上中下三部,添油加醋,还加了不少的心理活动,讲的比话本子还要缠绵悱恻。

成蹊坐在旁边木然的听着,最开始寒毛直竖,恨不得将李景的嘴给他堵上,讲到下半夜,等到李景提到白玉京的时候,成蹊已经彻底麻木,坐在一边昏昏欲睡,被李景抱床上躺着去了。

睡的时候,还听见李景在提他被成三公子囚禁在别院酱酱酿酿的那些事。成蹊在床上滚了滚,将被子拉上去蒙住耳朵,自欺欺人。

昏黄的灯火黯淡,床榻上那一小团逐渐安静,随后平静的呼吸声传来。

成蹊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容缨浓茶喝了八九杯,精神倒是还好,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景,再看向床帐里的成蹊,低声道:“倒是没想到你也会对人动心。”

李景倒茶的动作一顿,忽而抬眼笑道:“我也是人,自然会对喜欢的人心动。”

容缨靠着椅背,忽然问了一句:“那你的喜欢够挡你一剑么?”

“我的命在他身上。”李景将最后一杯茶水倒尽,随后起身,“茶喝完了,不如明日再续?”

这是送客的意思。

容缨看着烛火后青年陌生的脸,眉头微蹙,随后起身,正待出去,却看见李景往成蹊床榻上去,他不由得停住,冷冷道:“我记得你有房间。”

李景挑眉,看着容缨冷冰冰的脸,退让一步,“行了行了,我也出去就是。”

烛火熄灭,房门无声的关上。

成蹊窝在被子里,眉头紧蹙,陷入梦魇。

鹅毛大雪,他在乱葬岗里刨尸,刨到个烂到一半的枯骨,他嫌弃的一丢,终于在一片雪堆里摸到一卷竹席,待他抖着手打开竹席时,还能看见缝隙里淌出去的血。

成蹊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一点点将那片竹席掀开,终于看见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大雪纷飞,他将竹席里的人形抱出来,顶着风霜下山,感觉怀里那点温度逐渐消失。他努力的压榨灵脉,将身上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渡过去,看着那血淋淋的一团逐渐恢复气息,呛咳出一口血沫,小猫一样孱弱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他说,“哥哥……我疼。”

莫大的悲伤席卷而来。

成蹊睁开眼睛,他剧烈的呼吸,眼尾一冷,抬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有些不解自己的反应,成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袍去叫水。

房门刚打开,就看见李景提着热水正待敲门,他今天还是女装,不过没那么夸张了,拿了帷帽后,露出经过伪装后一张素净的脸,头发半束在后脑,绾了支银簪,简易素雅。看着成蹊通红的眼眶,李景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关切道:“做噩梦了?”

成蹊点点头,凑过去将李景抱住,嗅着熟悉的香味,心中那股惶恐感逐渐消退,将脑袋埋在李景怀里依恋的蹭了蹭。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闷咳,成蹊探头,就见容缨端着早饭,一脸木然,“大早上的不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成蹊耳廓通红,咻一下松开手,蹿进房间里。

楼船一日千里,成蹊几人闲来无事,在船舱里打牌。容缨牌技一如既往的烂,输的面有土色,十分难看,还要听着李景时不时讲述一下他的爱情故事,一天下来,容缨两眼空空,一副灵魂都被吸食干净了的模样,走路都是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