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没去县衙,而是待在东风号里。
东风号平日里接待的门脸进去,就是一排大屋,平日里会用来招待大客户,现在收拾了用来也算是见见客人,比县衙的厢房还敞亮一点。
县衙的公堂倒是更敞亮,但真去了那地方,金武侯等人怕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不稳。
毕竟是回到自己的地盘,竺年简单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透着脉脉温情:“侯爷客气了。我在外面听说小叔叔病了,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金武侯不敢说自己女婿的身体如何,只陪着笑含糊道:“陈王身子骨一向弱一些,换季就容易生病,加上这次太后走了,陈王一片孝心,总也不见大好。”
“倒也是。”竺年说着喝了一口茶,“奶奶现在已经落葬,又有二弟陪着,小叔叔应当放心。”
金武侯跟着喝了一口茶,点点头:“是是是。”茶刚咽下去,他突然反应过来,“二……二皇子殿下陪着?”
怎么陪?
竺年对他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金武侯原本就煞白的脸色,猛地更白,手上一软,差点把茶杯掉到地上,好悬放好了,腿上还撒了几滴茶水。他也顾不得不体面,脑袋瓜子嗡嗡的,都不知道做何想法。
竺年就说:“我想着,侯爷您是自己人,小婶婶向来待我不错,您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金武侯猛地抬头。
竺年继续说道:“去劝劝小婶婶。京城这乱局必没有好的,到时候可怜我几个小侄儿小侄女,都还没多大。”
京县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没差到哪里去,尤其往来京城便利,许多不上不下的家族倒是还更喜欢待在这里。
毕竟在京县,类似金武侯这样的还能自称皇亲国戚,能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但要是在京城,不给姜崇面子的都多得是,更别说是他一个姜崇的老丈人了。瞧瞧皇帝的国丈卫国公都被搞成卫侯了。
在京县他行事还能放开一点。在京城,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自认不是什么行事缜密的人,也没那么多心眼能和文武百官斗。
万万没想到啊,他都已经这么低调了,竟然还是被逮住了。
现在竺年这么个反贼,竟然还想让他去京城当说客,还拿他的外孙外孙女来威胁?
他脸色发苦,倒还真没有宁死不从的心。问题是,他能劝降谁?劝他女婿?他女婿是皇帝的亲弟弟,这怎么降?还是劝他女儿把他女婿给绑了来当投名状?
这事情哪怕成了,他这一家将来还做不做人了?
倒不如他现在就不做人,直接死了算了。说不定竺年还能看在他没给添乱,给家里人一条活路。
大堂内,竺年坐在主座,最上首做的是金武侯,剩下左右两排的椅子,也是座无虚席。
这些人的地位自然是比不上金武侯的,倒是有个年轻人,还是个和竺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在等不到金武侯开口后,直接站起来往前一步说道:“某薛厦,愿为嬉王马前卒。”
年轻人英武非凡,身量颀长,一股子洗不掉的大世家蕴养出来的贵气,衬得一群姜国大小贵族,像是还在玩泥巴的。
尤其他此刻说的是一口大月官话。
虽说大月官话和姜国官话口音很近,但还是能够听得出区别。
姜国贵族们一听,自然脸色巨变,心里面想什么的都有,但他们要是真的是什么死硬派,这会儿也不会端坐在竺年面前。
京县可不是卫州的边境小城,可不差地牢。
竺年看到他,弯着眼睛笑了笑:“我记得你。大表姐和表姐夫可好?”他这么说,指的当然是宋嫦和薛禾夫妇。
“都好。”薛厦听竺年这么问,显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出一点笑来,“小叔叔和小婶婶都在京里,和王爷也是一样的想法。”
竺年就比划了一个手势,让薛厦跟他入内详谈。
其余人见状,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悬起了一颗心。
显然说客这个职位,在竺年这里是有数的。有一个薛厦,他们剩下的这些人自然是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