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进来的时候已经腿都软了,想哭求竺年开恩,看到竺年面沉如水的样子,顿时吓得什么词儿都忘了,只敢白着脸瘫软在地,跪都跪不成样子。
其他人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看到竺年这会儿的样子,也纷纷闭上嘴,知道这位平时平易近人的王爷,毕竟是王爷。
竺年其实也没怎么摆谱,只是单纯的看不过眼,生气:“人都到齐了?”
食堂内摆满的桌椅板凳,此时被清理到了墙边,中间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加上室内昏暗的光线,让一群票友们纷纷想起《三更惊案》中的阎罗殿夜审的场景。
尉迟兰坐在他边上,回了一句:“当是到齐了吧。”
反正该来的都来了,剩下的亲朋之类的来不来本来也没什么所谓。
竺年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把赌鬼们签字画押的卖身契给拿了出来,并交给妇人们一一验明。
跟随男人们在工地干活的女人们,除了带孩子、操持家务之外,也能在工地找到一些工作。
比较体面的就是在银城的学校里照顾孩子,像是几名官太太,能够教孩子们读书算术画画之类;细心会照顾孩子的,也可以做一些学校食堂、照顾孩子的工作,剩下哪怕是在学校做一些洒扫、缝补的工作,那也是很好的。
当然,洒扫工作银城内也需要。只是银城的范围大,而且清扫多半是室外,会比绝大部分在室内工作的学校同类工作要辛苦。
剩下的就是一些浆洗、缝补衣物之类的工作。
若是本身的水平足够,也可以通过公开考试去账房算账,甚至参与银城的管理等更加体面的活计。
能够自己赚到钱之后,女人们说话的调门也比寻常妇人要高。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男人们觉得女人和孩子都是自己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和家里的一头牲畜差不多。
这些妇人平日里在家庭的小事情上,瞧着颇有些主见,但遇到重大的事情,还是想着依靠男人。
现在男人被关起来,竺年告诉她们被卖了,她们瞬间六神无主。
有些娘家人在的,这时候也没什么想法。苦恼撒泼的那一套,难道他们有胆子使到竺年身上吗?
而且若是没有了在银城做工的男人,她们没有一个正式的活计,怎么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呢?
在银城生活,看着不要钱,实际只是绝大部分的生活开销被各种津贴覆盖,加上工钱没有半点克扣,每次都是准时发放,就造成一种只要在银城工作,就不用花钱的错觉。
有些人家把钱存起来,也有人家选择大手大脚的花钱,反正没有后顾之忧。
房租、最少两三个孩子的吃用,仔细算下来,哪里是一名妇人给人扫扫地就能赚来的?
有一个会算账,如今在账房打下手的妇人,把脑门碰到地上,规规矩矩地给竺年磕了个头:“但凭王爷处置。”
匠人虽然地位底下,但还是自由人。做仆人,可彻底变成了可以买卖的奴,哪怕在主人家发生了什么意外,主人家也只需要到官府赔上一笔很小的钱,甚至未必有一只鸡昂贵。
另有两家的娘家人站出来,磕了头问:“王爷,不知道那畜生……将我女儿抵了多少钱?老汉愿意出钱将我女儿赎回。”
竺年说了价钱,又问了一句:“孩子们呢?”
娘家人恨恨说道:“畜生的种,要来作甚!”
竺年问几个赌鬼们的叔伯兄弟:“你们家的孩子,也不值几个钱,要不你们赎回去?”
几个赌鬼们的叔伯兄弟,此时缩着脖子,一声不吭,有些干脆就没来。
胆子大一点的勉强笑道:“他们能够跟着王爷,那是他们的福分。”
赎回来确实没几个钱,但养孩子开销可大了。
再说半大孩子吃穷老子,谁家能面不改色多添上那么多副碗筷?
他们老子又不是死了,凭什么让他们帮兄弟养孩子?
再说,如今码头的工作是很好,可他们能够在码头干几年?
一号码头那么大的工程,也就修了一年多;银城这边的码头,顶多也就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