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州的州府衙门太大,哪怕他现在就住在后衙,还是完全不想走这段路。
黑暗中伸出来一双手,穿过竺年的腰间,把人揽进怀里。
“唔……哥~”
他迷糊着直接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也没有半点挣扎。
尉迟兰看得发笑,让伺候的小厮放下洗漱的热水行。
竺年好歹睁开眼睛,自己洗漱,泡脚的时候还记着往里面丢了几片老姜干。
“你也就这点不会忘记。”尉迟兰已经习惯了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养生小妙招,坐在一旁给他按肩膀,“知道你心怀百姓,为了那点事情劳心劳力也就算了。怎么还培养起了禁军来了?那可是你大叔叔的人。”
“培养什么培养。”竺年撇撇嘴,“他们连把沃州的百姓当成羊都不愿意,更别说是把他们当成人了。再说他明白了又怎么样?他能做什么?”
“哪怕知易行难,知总比不知要好得多。真正能够做到知行合一的,能有多少人?”尉迟兰感受他久坐之后僵硬的背部肌肉,下手加重一点,把人按得嘶嘶抽气。
“轻点轻点!”
轮值的禁军没经过这样的阵仗,愣了片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涨红了脸退开几步,到旁边的厢房去值夜。
竺年脑子有些糊,没注意到外面的脚步声,尉迟兰可注意到了,也不在意,看着他脚泡得差不多了,催着他擦脚,自己去把水给倒了。
回屋看到竺年坐在床上,他就笑:“不是已经很困了,怎么还不睡?”
竺年掀开被角,往里面挪了挪:“想听听你这两天怎么样?遇上什么事儿了没?”
“都是小事。”沃州城比京城靠南,尤其是这几天转暖之后,气温不像京城那么冷,但是州府内没有火炕,晚上睡着还是挺冷的。
他钻进竺年捂热的被窝,盖好两层被子,掖好被角:“你也知道的,哪里都是好人多,哪里也都有坏人。我赶时间,直接杀几个,剩下的就不敢再闹了。”
他伸手在竺年的后背拍了拍,见他没有半点想睡的意思,只能再具体说了几件事。
无论是官员勾结天罗教谋财害命也好,还是民变也好,中间都少不了人命。
这些人死后,留下的财产和关系等等,总会有人觊觎眼红。
宗族内部侵吞孤儿寡母家产的,倾轧势单力孤的家庭的,甚至有一个村想要趁机对另外一个村报仇雪恨的。
“啊?”
“干旱时候,两村之间抢水,发生过许多次械斗。沃州总体还算风调雨顺,但也有像今年夏天那样干旱的时候。自己家里死了人,不是过了十几二十年能够忘记的。”死的人很可能是一个家庭的父亲、丈夫、兄长。
等过上十几二十年,又会有新的青壮长成,为自己的血亲复仇。
“听说有几股叛军,势力不大,也没见着,应该是退到更西或者更南面去了。原先大月的时候就造反的几家,这次是趁机起来闹一波,跟在后头截了几家姜国的‘贵人’,稍微……嗯,续上了命。不过他们人不多,后续怎么样,还得再看看。”
这次民变,真正的主力当然是乐云所在的那支部队。
这支部队原先以工兵为主,但后续被竺侯经营过一段时间,已经明里暗里发展了很大一批预备役。
借着天罗教搜罗教众的势头,他们暗中也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普通百姓。
其实像他们这样主要以潜伏为目的的组织,是不好站到台前的。可谁让天罗教和官府太不做人,总不见得被打上了家门还不反抗吧?
他们倒是想打成自保为主的战斗来的,可谁知道官府一方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呢?
就……让了车马炮还赢不了的菜鸟,演都没法演输。
而他们这边既然牵制住了主力,作为沃州地头蛇的一方,自然就跟着捡漏。
在姜国吞并大月的战争中,沃州损失极大。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有头有脸的门阀世家,都遭受重创。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到底保存了一些力量。
竺年琢磨了一下:“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到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打不起精神了,眼皮子合拢前,不忘记嘱咐,“明天上午我们一起睡个懒觉,谁叫都不起来。”
尉迟兰估摸着不太行,但还是答应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