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候跟着数千人的队伍,走的是官道,并没有经过这个集镇,第一次来就有人小声说道:“怎么在京城也有这么破的地方?”
“这不都是京郊了嘛。”
“京郊那也算是京城。”
“我们蒲州那儿都比这好。”
“蒲州确实不差。”
这个集镇说是集镇,其实更像是一个供周围村民赶集的地方,固定的店铺只有三五家,平时卖卖茶水,给赶集的村民提供个歇脚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正经饭庄酒楼,也没有给客人歇宿的地方。
今天来了一笔大生意,他们当然很高兴,但是:“什么好好差差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官老爷,那嘴脸实在难看。”
京西都是山陵,这地方不好种粮食,本来就没多少人家。当地衙门只有收税不会忘记这边,京城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掌柜一家在后厨忙着烧水泡茶,听到前面嫌弃茶水难喝,又说水不好等等,只得忍着气往前招呼,回来又和烧火的妻子抱怨:“那一身的酸臭味,还好意思嫌弃这嫌弃那,闻着味儿都想吐。”
妻子拉着他小声道:“好啦,人都在呢,你少说两句。有什么不开心的,等他们走了再说。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不稀奇。”
有个掀了帘子想到后厨催促茶水的官员一脸难看地退了出去,走到房门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鼻子还没感觉,不知道哪里来了几只苍蝇,围绕着他的头顶嗡嗡绕圈。
他又是生气又是难堪,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些天里尝了个遍,忍不住哭了起来。
屋内一群官员本好奇他为什么大太阳的往外面跑,听到他这哭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哭声中的这股子心酸同样勾起了他们的难受,跟着哀哀哭了起来。
倒是小店的掌柜夫妻见了,感觉自己刚才有些刻薄:“方才没注意到他们都带着孝。这也不知道死了谁。”
“肯定是大户人家。普通人家哪有这排场,那么多车马。”
京西这边除了有皇陵,还是京城和京县很多大户人家的祖坟所在。不过眼下的排场,他们确实没见过。
小集镇虽然不够舒服,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薛家人等休息过一阵,就由驸马薛禾出面,和这些送葬的官员们商量,看他们是想去哪里。但是完全由公主府把他们一路送回家是不可能的,他们可以把他们顺路送到京城,或者是京县,再提供一笔车马费,安排他们回家。
送葬的官员们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怎么一个路线过来,自然是同一个路线回去,当然回去不能是走回去。
可没想到裹挟他们来的竺年是说走就走,现在连公主府的人都要抽手。
若是在平时,公主府能这么待他们,他们肯定觉得受了礼遇,但是现在:“不是下官等人不识抬举,只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还恳请……恳请……”
几名官员闻言,也跟着行礼,恳求薛禾能够派人护送他们回去。否则他们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回去沿途的路都不认得,食宿也没个人安排,怕是真的要客死异乡。
有一名官员说道:“其实我等都是顺路,只是路有长短。”
意思是只需要派一队人来护送他们即可,不需要太多的人马。
“在下明白诸位大人的意思。”薛禾一时间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后有些羞愧地说道,“若是平时,确实不难。但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京城内也是……”
官员们一听:“难道京城内也……”
他们说了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乱子就是京城内起的头。若是京城内不乱,宋淮哪能不出来送葬。
反过来说,既然连宋淮都出不来,那京城的乱局可想而知。
薛禾说道:“若是诸位不着急,不妨先到京县暂住几日,再做安排。”
官员们连连称是。
京县的县城就在京西,比返回去要近得多。
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牛车还是驴车,躲过了正午最毒辣的太阳后,一行人就直接往京县赶路。一直到戌时,才算是到了能够暂住的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