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们冷不丁被带到这里,还没位置坐,就这么低着头跟个鹌鹑一样站在自家的父亲或者嫡长兄身后,看到竺年进来,下意识叫了一句:“皋少!”
竺年一边笑,一边在上首坐下,一边示意小厮搬凳子进来:“怎么站着?都坐。”
纨绔们平时嚣张肆意,这会儿瞧了瞧父兄的脸色,才敢坐下半个屁股,瞅了瞅压抑的氛围,也不敢说话,浑然不知他们的父兄也不比他的情况好多少。
要知道眼前这位昨天半夜把县尉都给杀了,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看看,人家衣服都没换,上面还有血迹!
这些大户人家虽然也不乏对下人们也是动辄打骂的,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杀官。
京县县尉在整个朝廷中,确实是个小官。但是官职再小,那也是个官啊!
他们脸色青白,最后还是一个纨绔看不下去,主要是看着竺年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就快人快语说道:“皋少,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接下来怎么安排,能跟咱们说说吗?”
竺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其中一个中年人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看不到脸色,只见灰色的地砖上落下一点点深色的汗水。
这人坐在距离上首最近的位置,也是同行中人地位最高的。
其他人惊疑不定,倒是竺年看了看他身后的纨绔,示意纨绔把人扶起来:“薛家人。”
他略微有些发愁。虽然年初的时候他进京见过的人不多,现在相貌也有了些改变,但他毕竟不是什么易容大师,能够对自己容貌做出的调整有限,大体轮廓还是和自己的来面貌很接近的。
在见到宋嫦之前,他也没料到自己这个表姐,竟然会和自己的长相那么相似。
宋嫦算是比较低调的公主,但是常居京郊的她,经常穿男装在外骑马游玩,不少人见过。作为本身居住在京县的薛家人,自然少不得混个脸熟。哪怕只是单方面脸熟,今后和人说起来,也能有谈资。
这种殊荣,没出息的纨绔子是没有的。
被自己大伯突然这么一跪弄得满头雾水的纨绔,试图想把人拉起来,一时还拉不动,听他大伯郑重磕了个头:“不知是世子殿下,还请恕罪。”
纨绔莫名其妙,看看上首熟悉的玩伴:“世子殿下?”
“你们还是叫我一声‘皋少’就行。”竺年这时候闻到自己身上残存的血腥味,低头嫌弃地拍拍衣摆上溅到的血点子,不敢相信自己一晚上到现在竟然没换过衣服,只觉得浑身别扭,“暂时也没什么安排,你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就行,随意一点。”
他越是这么说,一群人就越是害怕。但眼看着竺年送客,他们也不敢多问,回程途中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低迷。
说白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依附于京城大家族的旁枝末节,本身并没有多少政治资本,更加没有面对处理这么大事件的决断力。
要是往常,小事情他们当然可以自行处理,类似这种政治战队的事情,他们只需要跟着家族走就行。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们应该把消息递给上面的大家长,再听从大家长的决定,但是这也要能递出去,敢递出去才行。
扪心自问,他们有这个胆吗?
没有。
马车一直到了家门口,纨绔提醒:“大伯,到家了。”
他也满腹惊疑,但粗神经的乐子人,天塌了都轮不到他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顶多就是觉得这些天的京县不好玩,憋闷。
薛大伯被侄子扶着下车,腿还软着。
侄子看他走一步绊三下的,实在看不过眼,就把他背起来走:“大伯,您这么大年纪了,赶紧好好睡一觉,醒来保管啥事也没有了。”
薛大伯叹气:“我哪儿睡得着哟。”
薛家人都等着,见他们回来,纷纷围上来要询问情况,被薛大伯摆手挥开:“一会儿再说。”想到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纨绔侄子,“你以往这会儿在干什么?”
纨绔侄子想都不想就说道:“往年嘛,无非就是请几个歌姬舞伶,找个风景好的去处游乐一番。要不就是牵几条狗去猎兔。今天有皋少在,他那个人可会玩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新鲜的!”他说着说着情绪高起来,突然又低落下来,“唉,不过现在看这幅样子,皋少大概是不能再和我们一起玩了。”
他把大伯一路背到厢房里才放下,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瞅。
薛大伯看得好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的卧房,家里能进来的就那么几个人,他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有幸见过瑞云公主一面。那位皋少,和瑞云公主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南王世子没错了。瑞云公主长得像皇后娘娘,南王妃和皇后娘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薛家大公子补充道:“先南王还娶了盛元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