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贼人已经围剿大半,剩下的不如让在下代劳,夫人与星朗兄只管放心休养即可。”孙湘中适时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的气氛。
重彩手指微抽,抬起头时却已收敛了情绪。见孙湘中要走,连忙起身送他:“孙大人慢走。”
这片院子都被孙湘中暂租了下来,不过以他之妥帖,自不会再留在这里。重彩将他送到门口,态度十分敬重。
两人又客套几句,孙湘中问:“夫人近日可要回杭州么?在下还可以送夫人一程。”
重彩摇头:“还请问害星朗的贼人姓名为何,现在关押在何处?”
孙湘中眸中划过一丝深意,道:“只听闻是个苗疆女子,手段狠辣,甚是危险,在下也没有见到人......现被王爷关押着,夫人放心,进了西北军的大营,便绝不会再让她逃了。”
“竟然由王爷亲自审问?”重彩微微诧异。这类江湖事,以往官府都是能不管就不管,贺敬之怎么趟进浑水来了。
“原应交由官府处置的,只是王爷觉得那女子太过危险,恰巧长留先生在,似乎是认出她来......”
孙湘中的话始终不疾不徐,不过他到底只是个谋士,许多事本身并不清楚。重彩既然准备直接去找贺敬之,也就没过多为难他,最后再次道了谢,便也回去了。
于是没见到自己转身后,孙湘中微凝的面色。他在将士护送下抵达不远处的住宿点,拿出笔墨措辞片刻,写下重彩即将去找无忧王的消息。
写完烧蜡封,瞧着缓缓融化的腊块,察觉自己急切的心思,不禁哂然:只是隐隐觉得长留先生似乎对那苗疆女子态度不一般,连个证据都没有,自己居然就这般殷切。
以先生之能,又岂会猜不到重彩的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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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长留确实早有预料。
寒风凛冽,刮过山崖和枯枝,吹出一片鬼哭狼嚎。
扑簌簌一阵声响,厚重的帐帘被人刮动,隐约能感觉外面有个“大家伙”,试探着想要进来。
“......先生?”春末察觉到动静,低声提醒。
夏长留没有回应,他正对着火盆烧东西,目光盯着跳动的火舌,微微出神。
披散着的头发罕见的有些凌乱,似乎是在述说着主人此刻不一般的心情。
“别管他。”
隔了好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春末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垂首专心磨药。
火盆里已积攒出一堆灰烬,好在废了一沓手稿后,最终还是写了出来,此时这封信就放在桌上,已盖好漆印。
阿索娜在牢里。
应当是被从龙门教围剿中逃出来的沈水北撞上了,当然,也可能是故意去寻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索娜现在没死,但是彻底疯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给沈山南送□□。
然而夏长留清楚,沈山南根本不需要□□,她要送也是送给沈水北。
当年她为了天人残烛得罪沈水北,沈水北本就怀恨在心。她武力不如濯濯,用蛊的能力却比两个毛头小子高深得多,沈水北在自己的帮助下捉了她,这才能借她的手,利用天人残烛混乱沈山南的记忆。
再往后夏长留便离开了,但是以沈水北的性格,在掌握天人残烛的用法之后,不可能还留着对方。
想起数年前沈水北那疯狂的决定,夏长留深知,若不是知道不可能,他恐怕连回忆起往事的沈山南、和夏长留这个唯一的知情者都想杀。
所以他在看见阿索娜后,以为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如今看来.......确实沈水北故意放走的,概因他已混乱了这人的记忆。
沈山南只被混乱过一次,都会出现短暂失忆、无故疯狂的后遗症,阿索娜这些年送过多少次人皮,见过多少次沈水北,被搅乱过多少次记忆,脑袋被当成浆糊肆意揉搓,她又不是木人,怎么可能不疯?
怪不得......怪不得她叛逃苗疆后,明明被夏长留警告过,早年明明有所收敛,近些年行事却越来越偏激。
不知沈水北用什么手段让她撑到现在,可惜如今沈水北的报仇只剩最后一环,恐怕是准备放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