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闭上眼,静了片刻如实道:“海清河晏图,是老臣偷的。”
宋宴的字——“清河”便取自海清河晏,是当年父皇以表国泰民安之意,还特意请了司衣局织就这幅海清河晏图。海清河晏图丢失,是上天的警示,也能谣传宋宴治国无方,让他失去民心。
毕竟,谣言是最简单也是最锋利的武器,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刺宋宴一刀。
满座静静听着李相陈述,到了这个地步,该查的总会查出来,不如自己坦白。
宋宴闭眼,咬牙忍住怒意,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到底是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几十年,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上官大人。”裴念忽然叫了一声,“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微臣,微臣……”
“我有!”李芸凤抢着回答,她看了上官述一眼,冷笑道,“让沈衔玉死,是他的想法。若不是他说,我也不会和父亲说,父亲也不会去求梁王解决……上官述,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踢了我李家自己独活,将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我决不同意!”
不待上官述说话,她继续道:“江氏别院的花他也知道,只是默许我这么做,就因为江氏和沈衔玉来往过密,他心生嫉妒。当年娶江氏,除了江氏长得花容月貌,还因为他一直嫉妒着沈衔玉,不然也不会搭我这条线,攀上梁王。”
“你,你住口!”两袖清风蒙在鼓里的形象轰然倒塌,上官述露出本来的面目,他慌了神,也学着李相磕头,“微臣,微臣没有!”
“你有!你就是嫉妒,这尚书的位置,若不是我替你打通同僚,你能升的那么快?上官述,你为了你的仕途,抛弃江氏,抛弃良知,抛弃怜悯,如今还要弃了我?我告诉你,你永远比不上沈衔玉,他是国师,是先皇允许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以为他当年为何能被我们抓住,不就是怕你再因他的缘由冷落江卓君。若非江氏,你连他面都见不上。”
李芸凤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心中畅快万分:“我为上官家付出多少心血,不为别的,就为了鸿儿和衣衣。而你,你既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臣子,你真的永远比不上沈衔玉。”
啪——!
“我让你闭嘴!”上官述打了李芸凤一巴掌,“你说的不是真的!”
“上官述!”宋宴拍了一下惊堂木,随后下命令道,“免去上官述一切官职,押入天牢,择日问审!”
“不,不……沈,沈桌!阿琢,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他巴不得你死,他这次回来就是要让咱们死的,这么大一个局,我只不过没沉住气,就入了小崽子的圈套,你居然看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芸凤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她指着上官述道,“你居然看不懂,你居然看不懂!”
“不,你住口,你个疯女人……阿琢,阿琢……”
“别这么叫他。”霍遥警告道,拦在沈琢面前不让上官述近身。
沈琢闭眼,原沈琢浓烈的悲哀一瞬间涌上心头,两人相通半响,他睁眼平静的说了一句:“我姓沈,沈衔玉的沈。”
上官述跌落在地,随即笑了起来:“沈衔玉的沈,沈衔玉的沈!江卓君,你好狠的心!哈哈哈你到死还要给沈衔玉留个后,殊不知他早已和别的男人勾搭了起来,你真是……”一腔深情错付。
三人被带下去的那刻,沈琢心里倏地一松,残留在心口的那股气,没来由的散了,渗进四肢百骸,像是溪水般静静地涌入。原沈琢的执念被解开,紧绷的心弦松了片刻,沈琢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随后耳边似乎有人在和他告别。
遥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沈琢!”
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满是熟悉的清香,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事情尘埃落定。李相如同一棵树,在朝中立了许多年,枝丫繁茂,连带着牵扯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那几日朝堂之上腥风血雨,宋宴用他的雷霆手段,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沈琢都不知道,等他再次醒来之时,一切已归于平静。
和几天前裴念的大殿构造一样,只不过沈琢发现,这次所在之处更多了些人味,不似裴念那里冷冷清清。
他挣扎着靠了起来,还未出声,下一秒一只匀长的手便掀起了帘帐。
两人四目相对,霍遥先把药递了过来:“算好你这时候应该能醒,药已经温过了。”
“谢,谢谢。”沈琢下意识应了一句,还有些恍惚,他端起药一饮而尽,药的苦味直冲鼻息,呛得他呼吸不畅。
“咳咳……这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霍遥坐在床边,又递了一颗蜜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