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彰就是墨遐的专业捧哏,听了这话立刻应和:“谁说阿遐是凡夫俗子?阿遐最棒了。”
墨遐早就习惯了陆尘彰时不时没缘由地夸奖,脸不红心不跳地受用:“殿下真有眼光。”
陆尘彰有些得意于自己和墨遐心意相通,却没有忽视墨遐突然翻阅昭公主传:“阿遐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想着看宁北昭公主的传记?我记得你以前很少看这些。”
尤其是还不认真,走神一个时辰都没有发觉。若说没有心事,他才不信。
墨遐把书册放在桌子上,坐下用手点着昭公主的的画像,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昨日与叶嫔娘娘的谈话,让我有些感触罢了。”
陆尘彰追问:“什么感触?”
墨遐道:“就是觉着,娘娘身在后宫,太过可惜她的谋略才华。”
叶嫔为了保护六皇子,步步为营,殚精竭虑。任后宫如何险象环生,叶嫔终究是竭尽全力地赢到如今。
只是墨遐每次去宝翠宫,总觉得叶嫔眼中心火,正日复一日地消融熄毁。终有一日会归为死寂,只余一层薄薄灰埃。
叶嫔不应该如此。
墨遐觉得。
陆尘彰并不能感同身受。
在他眼中,这是叶嫔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最终结局为何,也是叶嫔应得的果。
“阿遐,你可怜叶嫔娘娘境遇,惋惜她被后宫倾轧累带至此。但你是否想过,若非宫廷锦衣玉食,娘娘可能早就成了路边一架被饿死的枯骨。何况叶嫔娘娘如此出身,若是一番顺遂,今日又岂能安稳护住宝翠宫,护住陆辰璇的周全安稳?”
墨遐知道在某些地方,他和陆尘彰谈不到一处,却还是叹气:“你说的我自然都懂。今有此叹,不过触景伤情罢了。”
陆尘彰很敏锐,当即问道:“阿遐,你这是触什么景,伤什么情?”
墨遐抚着昭公主传蓝色泛黄的封皮,垂下眼:“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袁清楣如此通透阔达,却也因为墨遐和墨思芸,心甘情愿留在冰窟般的明襄侯府。
只因袁家家道败落,只因世道女子多艰。
就如叶嫔与陈妃,一人谨言揣摩上意,一人利落喜恶分明。
前者是赌鬼父亲从小教会叶嫔的生存之道,后者是骠骑将军府带给陈妃的无上荣光。
陆尘彰见微知著,坐在墨遐身边,把自己的手心覆上墨遐的手背,低着头试图看清墨遐无言寂寥:“你可是担忧思芸?”
“嗯。”
简单一字,道尽墨遐无限心绪。
墨思珍已被崔皇后点中,不日便会披上偏红吉服,风风光光地从墨府出嫁,成为大皇子侧妃。
墨思芸年岁尚小,便是离着及笄,也还有七年时间。却架不住府中上下日日为墨思珍亲事操劳。
看着如流水一般的雪花银借着墨思珍的嫁妆一并进入大皇子府,墨遐心底便止不住地发寒。
如此入不敷出的亏空,明襄侯和老夫人打算如何补?又怎么补?
京城也曾有过高门,为了嫡女风光大嫁,为了府邸门面有光,为了家族前程似锦,无情牺牲无辜庶女,只为挽一家颜面,一府尊荣。
有时看着明襄侯对墨思芸少有难得的慈爱,墨遐都是心惊肉跳。
理智上知道应该让墨思芸和父亲多相处,感情上却又总觉得明襄侯不怀好意,图谋不轨。
陆尘彰知道墨思芸在墨遐心中的分量,也知墨遐一直因为未能时时陪伴在墨思芸身边,觉得有愧墨袁氏临终嘱托。
陆尘彰不知该如何劝慰,想了想,郑重承诺:“阿遐,离你妹妹及笄还有七年。七年内,我一定掌权登位。介时我封她为公主,让她风光大嫁,不受任何人委屈欺负。便是她不愿意嫁人也可。无论她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她。就如宁北昭公主,戎马倥偬,逍遥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