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凌轩一怔。

以君浅里通敌国、囚禁君王的罪责,带回去也是凌迟处死。想起过往种种,他其实并不愿看到那一幕,倒不如顺势让他葬身此地。

“往昔他到底为了宇凰安康,呕心沥血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景低声坚定道,“更何况,他肚子里不是还有陛下的骨肉?”

沐凌轩一愣,连带着抱住云景的手都不由自主颤了下。

回想起方才君浅和自己说话时,云景也在场。看来,他什么都听到了。

见沐凌轩垂眸似是不愿瞧自己,云景推了他一把,挣扎着跳下地,“没时间了!这回听臣的!留着他还有用!”

君浅伏在沐凌轩背上,云景扶在身后。三人跌跌撞撞刚出了殿门,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连绵成片的偌大幽冥宫轰然倒塌,碎成了湮粉。

这一瞬,沐凌轩将君浅甩在一旁,拉过云景护在怀里伏在了地上。

“狗皇帝还不傻,知道炸弹爆炸,不能逃跑,而要就地趴下。”云景暗暗想。

不远处喊杀阵阵,黝黑连垠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的光芒,看来秘堡已浮起到地面。静寂海本是迦娜老巢,被她贪婪地吸收了近百年的能量,连白昼都不曾再有,如今竟要迎来百年来第一个日出了。

遥遥见凰穿九云的宇凰旗帜,在清晨的寒风中簌簌飘动。云景心底一宽,连带着方才痛得排山倒海的肚子,此刻也恢复了平静。

“宝宝呀,你可真乖。”靠在沐凌轩怀里,云景摸着肚子,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就继续乖乖听话,等到了安全地带再出来,爹爹一定买好多泰迪熊熊给……”

“小景儿……”沐凌轩轻唤出声。

仰头瞥一眼沐凌轩不甚自在俊脸,此刻竟似带了一抹歉疚,云景的心还是莫名沉了下。

故意咳了两声,推开他往一旁挪了两寸。

狗皇帝,就知道你好色本性不改,迟早要着了君浅的道!

遥见郭盛杀得浑身是血,带了兵士正往幽冥宫前来,云景刚要起身,却听君浅在身后唤他,“云……云景,我有话对你说。”

云景一愣。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最该留遗言的,难道不是狗皇帝么?

见沐凌轩犹犹豫豫扯住自己,云景略带赌气地抽出手,“他知道朝中众多机密之事,不能就此不管。”

见云景走到自己身前跪下身来,君浅扬起奄奄一息的脸,“你想知道当年沈家军,陷入重围的真相么?我爹只是受人指使,朝中其实另有其人……”

仿佛浑身受了一个霹雳,云景浑身一颤,忍不住凑前两步。

“小景儿!”

目不转睛盯着二人的沐凌轩,突然紧张兮兮唤出声。

猛地揽住云景的脖子,君浅右手一扬,一根寸许长的银针深深刺入了云景的颈部左侧。

那一瞬,只觉浑身穴道都被堵死,云景竟像条死鱼一般挂在了君浅怀里,动弹不得。

“沈云景被卡了命门。你上前一步,我就拔针,他会顷刻间一尸两命。”盯着沐凌轩迸出火的眼眸,君浅那双冷淡的眸子,第一次笑意恣肆,“给我备车……为了孩子,我要离开这儿!”

急急赶来的郭盛看到眼前一幕,大吃一惊,“君浅!丞相府已被翊王彻底清算,你这是给你爹罪加一等!”

“他不是我爹!他被清算,也是我和翊王商定的计策!”君浅亦大喝,“陛下,我五年前第一眼见到你,便认定你是旷世英主。哪怕舍弃性命,也要助你成就一代霸业。我想过,就算你一世都不愿瞧我一眼,能在你麾下治国安邦定天下,亦不会有悔。可是我……可是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会爱上你,怎么都放不开!”

他大笑三声,光韵清冷的眸子泛起泪花,“你只有看着沈云景,眼眸中才有温存的光。我死也不服,论样貌、论才智,我究竟比他差在哪儿……你可以为了他,把我像草芥一样糟践。我为你,为宇凰夙兴夜寐的这五年,难道只是一个笑话吗?”

“陛下,弓箭手已齐备。君浅不会武功,可趁他不在意时一箭射死他。”郭盛靠近沐凌轩耳语。

沐凌轩却似没听到。

他拔了天子剑,一步步朝二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