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川延的目的并不是拿谋逆之罪彻底打垮陈路,这也并不现实。他是要有个理由,去彻底搜索一遍陈路的府宅,连墙皮地砖都不放过的那种。

如此一来大概也就能明白,陈路到底是如何向西胡那边传递消息的了。

在慎刑司这边处理妥当了一切,一队轻骑迅速出宫,在右丞党羽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搜查右丞府。

忙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时分。

时隔一月,陆川延终于又回到了乾清宫。

难得有了松懈下来喘口气的时间,他踏着满地轻而碎的月色,不紧不慢地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缓步而去。

离得近了,可以看见乾清宫中隐隐透出的烛光,显然谢朝也并未就寝。

挥退了想要进宫通传的小太监,陆川延走上台阶。想起什么,他又转头朝着小太监低声嘱咐了两句。

小太监恍然大悟,默不作声地一溜小跑,离开了。

陆川延这才推开殿门,入目便是谢朝挺拔如竹的背影。

摇摇曳曳的烛影旁,小皇帝坐在桌前,似乎是在批阅奏折。

早就在陆川延尚未离宫时,就将大部分政事交给了谢朝,如今奏折之事已完全不用他操心。

谢朝的手边奏折高高摞起,他批阅的速度很快,听见开门的动静,头也不回道:“不必伺候了,出去吧。”

看来是把自己当作什么宫女太监了。

陆川延心中暗暗好笑,并没有如谢朝所愿出门,而是慢慢走上前。

谢朝是头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宫人,陛下都撵人了还不快走,活得当真是不耐烦了。

他颇为不耐烦地搁下笔回头:“你这……”

声音半路卡了壳,陆川延看见谢朝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脸上的不耐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叔?”

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陆川延总是能被小狼崽子见到自己的惊喜表情取悦到。

他略一挑眉,嗓音含笑:“怎么,陛下不欢迎微臣?”

顿了顿,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语道:“说错了话,我如今已无王侯之位,该改自称草民了。”

谢朝闻言立刻反驳:“王叔制定计划的时候,不是说过一切都做不得真吗,那现在自然还是朕的摄政王。”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最后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

陆川延不置可否,走到桌前,微微低身去看小皇帝的批阅情况:“陛下的奏折批阅如何了?”

谢朝将手中毛笔一掷,回身往陆川延的肚子上一埋,语气闷闷不乐:“政事当真是无聊至极,每天除了批奏折就是批奏折。身边还没有王叔作陪,朕都快在这皇宫里憋疯了。”

被他猛地搂住腰,陆川延身形不着痕迹地一僵。他试着挣了挣,但小皇帝搂得很是用力,陆川延只能半推半就地随他去了,转而问了另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陛下现在睡眠质量如何?”

怎么眼中红血丝还是那么重?

谢朝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王叔寻来的神医当真奏效,朕现在的确能睡着了。”

陆川延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语:“能睡着,但还是做噩梦?”

这次谢朝没有马上回答,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过了半晌,才低低道:“不知怎么的,老是会梦见王叔离京时毫不留恋的背影。”

梦里的陆川延去意干脆决绝,然后谢朝就会猛然惊醒,好半天才能缓过那阵痛彻心扉的心悸。

“王叔……”谢朝搂得更紧,喃喃道:“朕现在有比怕黑怕鬼更怕的事了。”

€€€€怕你永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