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远只是以为自己跑得够远了,结果却只跑到了后院,他为此而难过。为不自由的自己难过,为被束缚在此处的房子难过,为这里的树木草叶难过,为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就要凋萎了的花难过。
那是花的一生,花的宿命,不是陆远的。
“舅舅……”陆远木然掉眼泪,他是那样的痛,那样的难过,嘴唇发麻:“我叫张远……”
“不!”陆昱抱他的手倏得一紧,声音有点哑:“从今以后,你姓陆,叫陆远!”
陆远……他的名字是:陆远。
写在病床上的病人名字叫:陆远,左脚脚踝粉碎性骨折的人,是陆远。
昨日还被媒体称为青年之光的陆远,今日就变成了,惨剧,失去脚的舞蹈演员:陆远。
疯了的陆远,崩溃了的陆远,怒捶自己的腿,呜啊喊着的陆远。
“远远。”陆昱坐在他的病床上,忍着泪水,他心如刀割,一刀一刀割去陆昱的神经,陆昱知道他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陆远就完了。
可是他内心忍不住的恨,忍不住的想要代陆远受这一劫。
“……舅舅”陆远眼神空洞,消瘦的脸颊皮包骨头,他呐呐:“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跳舞了?”
“……”陆昱嘴唇翕动,他哭出来,哽咽,几乎出不来声音,痛苦而又憋闷。
而陆远只是轻轻拍了拍陆昱的手,陆远哭不出来,只是看向窗外的叽叽喳喳的麻雀。
“远远,你永远是舅舅最骄傲的小天鹅……”
“没有脚的天鹅……”陆远笑了一声,神情麻木不仁:“还有什么可活的?”
沉默良久,哭声不见。
陆昱终于说:
“天鹅,是会飞的。”
第101章 逃离
“所以,就是这些了,关于我的过去,我的故事,很无聊吧?”陆远笑着,嘴唇半张,往眼镜上哈了一口气,镜片染上了白雾,他用衣角擦拭着镜片。
气氛沉默,如每个濒临夜晚的下午,橘红色的云一片又一片,望不尽头的天空,数不清的霞光,都是黑夜的前奏,只是前奏而已,温柔而孤独的前奏。
陆远微低着头,穆法硰能看见他好看的锁骨,和他以沉默来对抗此时无话摆出的身姿,陆远的身姿和陆远这个人一样,惹人遐想。
就像云,洁白的身体里又藏着怎样的心呢?从科学来讲,现以知道,是由细小水滴和冰晶构成的。可要是以浪漫的假说,无稽的想象力来讲。
云是否有一颗,和人类孩童般纯净的心?
学者研究自然,万物,而陆远是自然万物里人群的一员,可比起云和雨,雷电这种早就形成的自然现象,陆远的心,陆远的心理,更让穆法硰捉摸不透。
像是冰山一角,穷极一生,都看不到头。穆法硰不是能静下心来,好好做研究的人,他甚至无知,在陆远面前,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有关陆远的题目,他便成了睁眼瞎,连白昼与黑夜都分不清。
他只是遵循本能,去看陆远的唇,陆远的眼,陆远的一撇一笑,这些都唤醒了身为人的穆法硰的下等欲望,与吃,喝,睡眠,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连思考都不用,闭着眼都能做完的事。
人有四种需求,前面已说分别有:吃,喝,睡眠,还有一个叫做:性欲。
何为性?何为欲?何为性欲?
这份欲,又是谁的欲?
是穆法硰的欲,他大可不必把事情搞得麻烦,只灯一关,衣服一脱,像只野兽一样和陆远滚到一团,再口口声声说爱陆远。
谁能反驳,穆法硰这样做,就不是爱陆远呢?怕是陆远自己都反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