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里姓裴的大户人家本就不多,而能把府邸修葺得这般贵气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他心里有个猜测,却不知是否正确。
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甚至还透着些傻气的少年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他旁边那位了。
裴昱瑾迎上他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同他长久对视,而是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说,“殿下既是困了就让孟衡服侍着先休息吧,臣让顾叔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
话语里的温度与他藏在夜色中冷硬的脸并不相配。
沈听澜本是想顺从本心地点头但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当等迟砚住下,确定他们能近水楼台后才能回去睡觉。
于是就听见已经困成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的沈听澜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急,本王还不困,再陪你一会儿。”
这话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但许是“陪你”这两个字戳中了裴昱瑾胸口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他罕见地没有再劝,而是带着笑意地回了个“好”。
“杵那做什么,是要本相请你进来吗。”同迟砚说话时他可就没有那份耐心了。
语气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还隐隐带了些压人的气势,话语中的不悦太过明显,即便是此刻不算太清醒的沈听澜都能完全捕捉。
“裴相。”
迟砚并没有像旁人知道他身份时的惊诧亦或是阿谀,好像这个官位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有些见地。
裴昱瑾能看出来这人事先是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放任沈听澜把人捡回府里。
“迟某是今科举子,理应避嫌。”他不想还没入朝就先站队,更不想日后登科时给人落下话柄,
“想的还挺多。”迟砚心里那些小九九在裴昱瑾眼中几乎跟透明的也没太大差了。
他愿意在这里跟这人多费些唇舌也无非是想叫沈听澜早些安寝。
但奈何有些人太固执,非得要他把话挑明了说。
“第一,本相既不是今科的命题人也不是今科的主考官,我们之间没有嫌需要避;第二,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还不值得本相费什么心思;最后,清者自清,本相从不怕被人诟病,你若是怕,哪来的就回哪去。相府庙小,不供菩萨。”
惯得,他的殿下愿意发善心那这人接着便是,在这儿有他挑的份儿吗!
裴昱瑾一席话说得既快又掷地有声,等沈听澜反应过来的时候余音都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半天了。
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真不愧是他。
但迟砚听完这话后脸上也没有沈听澜想象中的怒意,相反是极致的平静。
比起伪善,这样的直白会更让他放心,“是迟某狭隘了,相爷见谅。”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沟通明白了什么,但只要他们之间没有嫌隙和隔阂,那沈听澜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那快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他是真的好困。
而迟砚拾级而上停在了他的面前,“还未请教公子的名姓。”
他刚刚听见裴相称呼这位少年为殿下,想来是位皇室宗亲。
啊,有什么话一定要站在府门口说吗,进去坐在温暖的房间里谈是会触犯哪条律法吗?
但这是主角受,沈听澜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能发火,要忍耐,忍耐。
“珩王,今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裴昱瑾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开口替他答道。
“你同他们一般唤我殿下便好。”沈听澜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最初听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别扭,但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现在只要有人喊殿下他就会有一种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应声儿。
“草民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沈听澜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他有点梦回上辈子通宵加班时的感觉,那种想睡但又不能睡的痛苦究竟有谁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