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师尊因为掌教的御徒不严,昏睡了足有六年。恕弟子直言,您对我家师尊的亏欠可远比沈师伯多。”雒洵听罢嗤笑道:“这些年里您送上试剑峰的灵药,我家师尊都用不上。如果真想补偿他,不如先让沈师伯把这笔旧账还清。”

御清尘闻言,眉目间更添几分郁色,显然是被雒洵斥得哑口无言。

凌霜铭看着御清尘的神情,心中忽然轻快起来:“阿洵,现下还是以你的考核为主,这些陈年旧事可以暂且搁下。这次丹术课,沈长老应当给个说法。”

心知自己此次是百口莫辩,沈初云便一直在旁听着不敢插话,只盼御清尘能念及师徒之情,能够宽恕些。

但这对师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直欲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初云再也坐不住了,布满水雾的眼眸一转,大滴泪珠便滚落下来。配上那病弱的身段,似乘着水露的兰草,随时都会应不堪重负而被摧折般。

“师尊,弟子并不是有意要为难雒师侄!先前便已说过,药草均是从丹堂运来,炉鼎也是由丹堂统一分配,弟子从头至尾未曾插手过。”

雒洵袖起手来,好整以暇地在凌霜铭身旁坐下,为后者揉着因久坐而酸麻的肩膀。

看了半晌沈初云梨花带雨的模样,才轻笑一声:“沈长老在药仙谷经营多年,想来也无法向丹堂弟子问出什么,可一连两次分给弟子劣质灵植,未免太过失职。”末了他顿了一下,凤目中满是戏谑,“奉劝您还是省省眼泪,及冠后凡事该以理服人,而不是耍小性子丢尽我派颜面。”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憋气声,沈初云面红耳热,恶狠狠地瞪一眼正在偷笑的弟子,恨不能立刻拂袖而去。

“你们师徒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祖师转世,便为难我这残废之人!”

“够了,沈初云。”御清尘霍然起身,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即日起进入第七渊,不到三载不得踏出半步。”

“师尊!”

看沈初云还想再狡辩,御清尘沉寂的眸中忽然释出一阵杀意:“我不过因你与林师祖相似,方才屡次容忍你的作为。但如今看来,将你与师祖并提,简直是玷污了他的名声。”

“弟子多谢掌教。”雒洵对御清尘行个弟子礼,面上带着笑,眸中却不见任何情绪,“掌教秉公处理,师尊想必不会再因此人忧心烦扰了。”

御清尘没有作声,却对雒洵匆匆回以同样的礼节,随后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不见了。

仍留在知行堂的弟子亲眼看着这一幕,面色各异。

他们这才意识到,其实若严格按照辈分,或许御清尘还得喊雒洵一声师祖。玉清派里最得罪不起的,正是这两位被他们冷眼奚落甚久的师徒。

无视了弟子们讨好的目光,雒洵轻手轻脚地搀着凌霜铭起身:“师尊,我们也走吧。”

说着他淡淡地瞥一眼围在身边欲上前搭话的同门修士,狭长的凤目间眸光锐利,让人不由自主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待走出众人视线,雒洵才轻声询问:“师尊劳累了一整日,就让弟子御剑载您?”

不知为何,他能看出凌霜铭此时的心情不大对劲。

果然,凌霜铭冷冷地将袖袍从他手中抽出:“我自己可以御剑。”

随后他便在雒洵失落的视线里,抬手捏个剑诀,率先投入苍茫青山间。只在天际留下一缕轻薄的云烟,很快便消散无形。

“奇怪,我又如何惹师尊生气了?”

半晌后,伫立在原处的雒洵才轻叹口气,费解道。

第36章

夜间的试剑峰总是飞雪漫洒, 长风吹过寝殿,挂在鸱尾的铃铛凌乱作响,透过窗牖前厚重的绒帘传进屋内, 在人心湖敲起阵阵涟漪。

凌霜铭尝试了几次入定, 均以失败告终。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烦躁不安, 捧着手中的书简翻来覆去,半晌没有看进去一个字。雒洵白日的话总是在耳边飘荡着, 和那风铃一样扰人心烦。

这孩子不对劲, 近来与其对视,总叫人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九年前初次遇到雒洵时, 他一样从刚及人膝盖的孩童眼中看到慑人的神采。只不过那时的雒洵固然阴冷难近,比之如今仿佛一碰就要被其骇人的烈焰啃噬殆尽的青年, 给人无形的威胁要小了很多。

但近些年来, 雒洵的仙术愈发纯熟,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一眼看去便是位根正苗红的小仙长,并无成镜影所说的养歪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