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红色晶核掉落出来。
秦晷低头,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捡起来分成两半。一半塞嘴里,另一半递给岑陌。
岑陌疲惫地摇摇头:“给你吧,我没胃口。”
秦晷道:“我还不知道丧尸也有胃口一说。”
岑陌:“……”
爆破仍未结束,还有十数辆车等待烧毁,黑烟熏了他们一脸。
岑陌一脚把赵晋的尸体踢下路基,望着那一簇簇的火焰,好像眼睛也要喷出火来:“我太生气了,吃不下。”
秦晷说:“嗯?”
岑陌:“那明轩当第一那两个月,我还偷偷崇拜过他。他很有领头人的风范,做事总是从大局考虑,那时大家都说他能成为第二个赵拓,我……我也这样想的。”
秦晷吃完了自己那半,见她真不吃,把另一半也塞进嘴里:“小孩子有点盲目崇拜很正常。”
“我没想到他也……”
“你知道么,”秦晷说,“赵拓是个好老师,但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学生。他和我是邻居,我从小在他的光芒下长大,听他吹他套理念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总是说如果所有员工都主动承担责任,团结起来,共同对抗穿书者,那么世界和平就绝不是一个遥远的梦。但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你不赞成他?”
“我觉得他这想法本身就是一个遥远的梦。”秦晷笑了下,火光中,苍白的容颜镀上金边,晃得岑陌有些挪不开眼,“他这辈子啊,少年成名,顺风顺水,从没经受过苦难也没遭遇过挫折,他看世界都是玫瑰色的。可事实不是那样的,人心是复杂的东西,没事的时候大家支持他,到有事时,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确实。”想到那明轩,岑陌低下了头,想了想又说,“你确实不是一个好学生。”
“我那时候常常跟他吵,可他比我大足足十岁,我怎么吵得过他,最后只能冷战,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很狼狈。”秦晷伸手捋了把岑陌的脑袋,发现手感不错,又捋了下。
赵拓哪哪都好,就是太想改变这个世界,他拼命向上爬,想要自己的声音被更多人听见。那些像打了鸡血的中二理念,他好意思说,别人却不好意思听,或者说,别人都不想听。
他找不到发泄,只能跟秦晷说。秦晷小小年纪,烦不胜烦,偏又反驳不了,只能自己把自己气成河豚。
每到这时,赵拓就端着糖果来哄他,有时是酒心巧克力,有时是水果糖,次数多了,他还没到换牙期就开始长蛀牙,气得秦延肆把两人狠狠一通骂。
在赵拓身边的日子,只要不谈理想,总体来说还是快乐无忧的。
秦晷直到长大都没能理解赵拓的固执,他看世界的眼光总是和赵拓不同。赵拓想扫除这世间所有的恶,让世界没有纸片人和觉醒者之分,他希望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共同抵御穿书者。
而秦晷觉得,连他都不能理解赵拓的想法,那还有会真正理解他?
年岁越长,赵拓越发固执,他像冬夜里的飞蛾,哪怕明知会死,也要拼尽全力,扑向那世间唯一的光。
直到他死,秦晷在这个问题上都没能与他达成一致。但秦晷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赵拓是值得受人尊敬、流芳百世的。最起码,他的坚持,给了后人一个选择,一个希望。
想着,秦晷又捋了岑陌的脑袋一下:“他一定很高兴吧,即使死了,还有你在为他坚持。”
“我……”岑陌动了动唇,不大好意思被人夸奖,默默将衣帽拉起,缩回了她惯常的壳里。
秦晷望向那连绵不绝的冲天火光,得胜归来的队友们正向他走来。
没来由地,他想起了和荀觉相处的时光。那时他正被赵拓的固执气个半死,忍不住跟荀觉抱怨。荀觉笑了笑说:“我就不一样了,我夜盲,在黑暗里看不到光,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如果运气好,能有一二挚友为我守护后背,那这一生就值了。”
秦晷轻轻地笑起来。
曲逢村走过来,骇得连退两步:“见鬼了,我们伤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走吧,我们进城,会会那明轩。”秦晷收起笑容,又变回那副冷漠的模样。
曲逢村问:“会那明轩干什么?”
这回秦晷没说话,岑陌道:“你不会他,他也会来会你。他现在是赤红了,全城等级最高,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丧尸王。他捏死你还不像捏只蚂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