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又很长,长到人们忘记了活着的感觉。

然后,飞机巨大的脑袋倏然昂了起来。

它像一只飞翔的鹰,再次冲上了云霄。

秦晷紧攥的拳头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透过挡风玻璃,他清楚地看见每个人劫后余生的笑容,耳畔似乎回荡着他们快意的欢呼。

在他眼前,凝固的满地鲜血再次流动,顺着地板,顺着墙角,流回每个人的身体里。

断裂的头颅回归原位,伤口愈合。

机长的手指动了,从操作台上抬起头来,茫然瞪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机房重地,赶紧出去!”

秦晷耸耸肩,转身走了出去。

正在忙碌的空乘惊讶地看着他。

王五擦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左边的厕所走了出来。

前排的花臂小青年依然在和女友争吵:“别说的好像我非你不可似的,别忘了,你爸更有钱,我俩好着呢!”

后排,方惠娟仍旧毫不手软地拍打女儿的头,骂她:“冤孽!冤孽!”

方晓媛尖叫躲闪,但她的身边,再没有什么小姑娘了。

32C的座位是空的。

最后一名乘客登机,空乘关闭舱门,用中英双语提醒秦晷:“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回到座位。”

秦晷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32A现在坐着薛小梅,她没有和荀觉换座位。

荀觉铐好章铭,抬起头,看到秦晷,笑了下,问他:“邵医生,你坐哪?”

秦晷把口罩挂到耳朵,没吭声,来到自己座位坐了下来。

荀觉有点惊喜:“可真是缘份!刚才谢谢你那啥,不然咱们薛小梅要哭着回去了。薛小梅,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你的瓜子拿出来,分邵医生一点。”

薛小梅立刻翻包找瓜子。

秦晷摆摆手,疏离地说:“不用。”

这样就好,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一次航行的缘份。

十个小时的旅程非常顺利,中途吃过两餐后,广播发出甜美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通知大家,我们的飞机即将抵达前方晋城机场,预计抵达时间……”

告别的音乐响起来,大家伸着懒腰,迫不及待地从行李架上取行李。

秦晷站起来,随着人群往前走。

路过前排时,衣角被荀觉勾了一下。

荀觉说:“你……”

某个熟悉的名字就在舌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然后,他再也没想起来,只能笑笑,再次说:“谢谢啊,欢迎你有空来我们单位玩。”

秦晷沉默着点点头,衣袂卷过他的指尖,长腿几跨,很快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