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昶典那边遇到了些阻碍,男怪部与女怪部之间不允许相互往来的,虽然知道小媚因为被查出没有生育能力而被送到了对面的女怪部里,但他却没办法联系上对方,于是他只能将每只男怪的房间都走了一遍,当然效果也并不好。所有的被关进这里的怪们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仿佛对生活失去了念想,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对于夏昶典明着暗着的劝说毫无反应,甚至有怪在得知他是被实验员长期包着的时候而心生嫉妒,想要划花他的脸。
夏昶典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方面对其行为感到愤怒,另一方面又不禁心生怜悯,怜悯他乱糟的皮囊与污浊的灵魂。既已自甘堕落倒埋进淤泥里,却还伸着干枯的手想要抓住周围一切事物拖进地狱共沉沦,这样的怪已经不仅仅是受害者,他还是伥鬼,是比恶虎还要可恶的存在。
夜里钱尔白来找夏昶典,得知这边毫无进展,钱尔白安慰夏昶典道:“在鬼怪医院里有一幅箴言,上面写着‘救能救之怪,救自救之怪’,用在此处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至于有多少怪听进去了,能够清醒过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昶典点点头,决定明天再去试一次,如果他们依旧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只能放弃这一盘棋了。
转眼两天过去。这两天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翻涌。屠晓的理论灌输隐隐激起了一部分实验体们的反抗之心,但因为这苗头太过隐晦,只是在暗地里小范围地传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屠晓觉得自己的努力似乎毫无用处,不禁有些失望,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领袖的号召力,跳上桌子振臂一呼,这些怪们便大彻大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推翻压迫,建立新秩序。
钱尔白对此并不意外,伟人曾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从星星火光到燎原大火却经历了足足六年。他们只有不足六天的时间,既没有群众基础,又没有武装力量,想要一呼百应,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要能起到一丝自由意识的启蒙作用就不算白做工。
屠晓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就只能这样放弃了吗?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钱尔白淡淡道:“世上从没有一蹴而就的事,都是量变到质变的积累,依靠几个人的力量就想要改换天日,那是好莱坞电影的桥段。另外,”他看向屠晓,一字一顿道,“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屠晓诧异,心中思忖着他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钱尔白不言,只是推着器械车走进了混血区,屠晓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以防被其他怪发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
钱尔白冲着实验室的员工们点了点头,一边随意地聊着天,一边将药水拿出来放到操作台上。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数十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名女怪,她们的身上只盖着一张被单,面孔苍白,眼神黯淡,明明没有被束着手脚,但却任由研究员们摆弄。
看着员工们将针头扎进女怪的血管,钱尔白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他们这样也太可怜了,每天都被药物控制着被迫发.情,连生育的自由都没有,看着心里真是难过。”
多数怪都听见了这话,但回应他的却很少,有也是一声嗤笑,仿佛在说他“假慈悲”,只有两个怪手下动作犹豫了一秒,但随即摇摇头,又将针头扎进手臂。
钱尔白看着那些缓缓滴进女怪们身体里的透明液体,心中叹了口气。
之前他还想着拉拢一批员工,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选项,钱尔白也不再强求了。自己选择的因,总要自己承担应有的果。一张纸染上污浊容易,想重新变回白纸一张,那就必须得撕掉几层皮,如果从心里就黑透了,那就只有撕烂了铡碎了重造一张了。
男怪们被领了进来,实验即将开始。实验员们要全程指导并记录,所以一部分留在了实验室里,另一部分则走到后方的监控室里观看。
钱尔白看了那些女怪们一眼,推着小车走了出去。
屠晓脸色黑沉,他不知道钱尔白为什么不制止他们,这样泯灭怪性的实验完全就是畸形的,变态的,根本不应该存在!屠晓心中失望,转身离开。钱尔白锁上了门,想着接下来的场景也确实不适合小孩子观看,于是便随他去了。
钱尔白今天确实做了一些事,他不仅将平时给女怪输注的掺了催.情.药物的肌松剂换成了消炎药,还在从那些女怪的床旁经过的时候,将一把把轻薄的刀片悄悄地放到了她们的手边。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做任何的暗示,他想要看到她们最真实的反应,他希望她们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这根稻草已经扔了出去,只看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了。
手边是刀,身前是一直折辱她们的怪,她们会怎么选择呢?
有的女怪收起了刀,准备像往常一样承受一场非自愿的运动,然后沉默着等着被送回房间,她在思考,也在观望;有的怪则看也不看那刀片,努力配合前来播种的男怪,她只希望能够早日怀孕以获得几月的休息时间;但有的怪握紧了刀片,在男怪爬上来的时候割破了对方的喉管,然后在一片血泞中笑着将刀片又划过自己的脖颈;有的怪面朝着单向镜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举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示威,直到失血过多晕厥过去;更多的怪则冲向了一旁呆愣住的研究员们,将手中轻薄的刀片一次次送进最仇恨的怪的体内……
镜子后面的研究员们都被震慑住了,谁都不敢进到房间里去制止这一场死亡秀,只能看着。
钱尔白看着这壮美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说不清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眼前这一切都是这些女怪们自己的选择。
他想起那一世,他是护疆拓土的铁血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敌军阵前被俘虏的孤城百姓们挽手抵肩,慷慨而歌,高声呼叫着:“将军放箭吧,我等虽死犹荣!”那一战,是他输过的唯一一战,却也是后来孤城全民皆兵,真正成为边疆堡垒的开端。
此刻与那一天何其相似!这是魔王十日之期的第八天,也是被圈养的羔羊们正式开始叛乱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葭莩镇的罪恶被终结的开端。这是魔王十日之期的第八天,也将是被圈养的羔羊们正式开始叛乱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葭莩镇的罪恶被终结的开端。钱尔白握紧了口袋里的对讲机,眼神坚毅。
不是他冷血,他只是一个外人,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他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只有鲜血与烈火才能唤醒怪们的自尊,也只有向死而生的挣扎才能实现真正有意义的抗争。她们的命运不应掌握在别怪手上,等敌怪良心发现,等他怪施以援手,都是浮云,只有自己亲自争取来的,才是真实的。
两个小时过后,混血区里十四死十八伤,死亡者女怪三名,男怪十一名,其中研究员八名,伤者女怪十二名,男怪六名,其中研究员两名。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
就在混血区叛乱发生的同时,其他各个基础部门的实验体以及研究员们都看到了这里的直播,鲜血激起了所有实验体们的抗争之心,他们利用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砸向研究员,砸向任何曾经侵犯欺辱过他们的怪,曾经不敢做的,不敢说的,统统经由暴力手段发泄了出来,一怪带头,群起而攻之,羊群效应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守卫们迅速赶来企图控制现场,但他们也被卷进了这场混战,实验体们仿佛着了魔,不要命似的拼杀着,守卫们只得退出了实验室,并落下了最外围的锁,防止这些疯子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