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接到朋友李彩东的电话, 说他因为急性阑尾炎入院了, 已经做完了手术,但是需要住院三天观察一下情况,他希望屠晓能够帮他到常去的书店里租几本漫画书来打发时间。
今天一早,屠晓便带着书来了医院。
等他走到了医院门口才想起来好歹是来看望病人, 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于是便打算到超市买个果篮什么的。
一进超市看到标价,他就被吓出来了:一只小果篮就要一百多,他全身上下,连兜里书包里的钢镚都算上,也才二十二块钱,连只篮子都买不起;而一箱纯牛奶都要二十六块钱,他正好也买不起。
屠晓感觉到了资本主义对无产阶级的恶意。就在他陷入困境之时,一阵葱香随风而来,飘入他的鼻中,于是他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灵机一动,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其中给李彩东的那套还多加了个鸡蛋。
进了医院,按着李彩东提供的信息,屠晓艰难地寻找到了病房。
他走进去的时候,刚好里边有个胆管癌根治术后的病人正在遵医嘱回纳引流出来的胆汁——也就是把身上引流袋里的金黄色液体倒进小杯子里一口干掉。
他震惊了,呆呆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那个人喝的是什么,但是他老爷做过膀胱造瘘,术后也带着这么一个袋子,医生说是用来引流尿液的。屠晓立刻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两声。
那人本来就在忍着恶心,听到这声音立刻忍不住了,端起盆子“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酸腐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这一下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脸色发绿,着急忙慌地抢着往厕所跑。
李彩东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一个刚动了刀的病人,肚子上的伤口还疼着呢,哪也去不了,只能强忍着。他朝屠晓竖了个大拇指,道:“兄弟你是真行,一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牛批!”
屠晓苦笑着走过去,一边把东西从书包里往外掏,一边道:“你少来,我大周末的不睡觉这么早来医院是为了谁?”
闻着煎饼味,李彩东有些饿了,但是同时屋子里还混合着其他不可言说的味道,他瞬间就没有胃口了。
屠晓也不想吃了,把煎饼放在一边,然后掏出了三本《海盗神》的漫画递给李彩东,道:“给你借了两个礼拜,抓紧时间看。”
李彩东两眼风光,他抓过漫画压在枕头下面,道:“谢了兄弟!以后你的检讨书我全包了!”
屠晓:“……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李彩东哈哈大笑,笑得太开心牵动了伤口,他又赶紧闭上了嘴。这次便换屠晓无情地嘲笑。
说笑间,医生听说这一病房的人全吐了,赶紧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得知真相后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爆发性食物中毒或者什么有毒气体泄露了呢。
胆囊切除术后的病人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能不能不喝了,这玩意儿……”
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最好还是坚持一下,喝胆汁能够帮助你缓解消化不良的症状,还能降低肠道免疫力损伤的可能。而且引流出来的胆汁其实是很干净的,比你喝动物的胆汁要好。”
病人深吸了口气,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他的女儿已经拉着医生出去询问病情了。他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医生和他的女儿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骗自己说就是胆囊炎,做了手术就好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是胆管癌。他的床头卡上写着一个“C”,他问了隔壁床的小伙子,人家说“C就是癌症的缩写”,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知道,想让自己安安心心的治病,那他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整理了下枕头,悄悄擦了把眼泪,然后冲着走进来的女儿露出个笑脸:“妮儿啊,你能不能给爸把这东西煮一煮再加点糖啥的,这样太苦了,喝不下啊。”
女儿强扯出笑脸,眼眶有些红,应道:“行啊。”医生说这种病的术后复发率在50%到70%,还可能会出现淋巴结的转移,甚至侵入肝脏,必须定时随访。
想到她爸受苦半辈子,到老了还要受这罪,她就不禁感到心疼,赶紧眨眨眼,趁她爸不注意抹了把脸,收起多余的情绪,只做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
从那一对父女身上收回目光,屠晓突然想起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见兄弟他爸妈,于是问道:“你爸他们怎么不在?”
李彩东脸色落下来,面带嘲讽道:“忙呗。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他们守着。”
屠晓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强行转移话题:“听说你做的是微创,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伤口啊?”
“也不是,就是比较小而已,肚皮上钻了三个洞,几乎看不出来。”他撩起身上的睡衣,指着身上的三块胶布道。
屠晓被他的形容吓得一哆嗦,这可是给肚皮上钻孔,那该有多疼啊。
李彩东笑道:“没那么疼,手术时候我打着麻醉呢,什么都不知道,手术完了麻药劲儿一过倒是疼了一阵儿,忍忍就过去了,现在估计都快长好了吧,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其实他说话间还是有点疼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怕疼太娘炮了。尤其在兄弟面前更不能怂。
屠晓信了,拍拍他的胳膊道:“牛批兄弟,你也是挨过刀的人了,以后在学校里能横着走了。”
“你就害我吧,我要敢横着走,老班能让我被抬着走。”李彩东翻了个白眼,夸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