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两人也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于是张鸣的哥们儿们便也没有多想。在感情的事上,还是女孩子们的直觉要更加敏锐些。以李菲然为首的曾经写过路主任小作文的女孩子们看着这一对明显不同于寻常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好朋友,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然后故作淡然地转移开视线,其实脑子里已经以此为人设飚过数不清多少个小剧场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由高二进入高三,很多学生会经历一个茫然,或者焦虑的阶段,对未来的不确定,或者感受到家庭学校等外环境在无形中施加的压力,以及身边朋友给予的同济压力,导致学生们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过度紧张,甚至消极厌学的情绪。尤其在入学考试结束后,一些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明显受到了更大的影响。

钱尔白在校医室旁边设了一个心理咨询室,专门帮助这些学生们解决学习及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倾听他们的烦恼,辅助他们宣泄负面情绪,通过耐心的沟通帮助他们释放或缓解心理压力,努力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保障他们的身心健康。

学生们对于“心理诊室”存在着误解,认为只有心里有疾病的人才会去看心理医生,这导致诊室成立了一周,却一直无人问津。

其实心理问题不光指人格障碍、变态心理等重大心理疾病,还包括情绪消沉,焦虑,抑郁,甚至单纯的心情不好也算在心理诊室的处理范围之内,而且治疗时也多是通过谈话和一些互动游戏来使来访者得到放松,而不是他们所想的催眠之类的手段。

除了对心理学不够了解,学生们自身不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他人,尤其是家长或老师等长辈也是他们对心理诊室不感冒的主要原因之一。比起向生活中熟识的人求助,他们更愿意在网上跟陌生人倾诉。在网上,人人都有虚拟的身份,所以每个人讲述的故事也可以是虚假的,这样的亦真亦假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仿佛产生那样脆弱的情绪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仍然是现实中那个无所不能强大自信的自己。

陈冉和张鸣倒是来过诊室,两人不是一块来的,但是咨询的问题却是同一个,他们都问了钱尔白对于“同性恋”的看法。

陈冉那天听到路主任在外面打电话,猜到他的爱人也是男性,所以对于路主任的态度并没有张鸣那么紧张,他更多的是来讨论同性恋群体在未来走到阳光下的可能性。

钱尔白给他们分析了国外的同性恋群体平权维权的进展以及从被看做异端到受到法律承认及保护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最后说“同性恋群体在国内受到法律保护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甚至要进行一些斗争,其实你只要知道,成为了同性恋,你与其他大众性向的人在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不低俗,也不高贵,你还是你,你依旧能对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这贡献与你自身的实力成正比,而与你的性向无关。”

张鸣松了口气,陈冉则是若有所思。

大概是这两人开了个头,之后陆续有学生来敲诊室的门。学生们见“坐诊”的是教导主任,心里确实有些打退堂鼓,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钱尔白就不会轻易让他们出去,不聊够四十分钟绝不放人。

其实这些孩子们现在烦恼的多是一些小问题,他们也并不急于得到解决,更多的找一个地方一吐为快,像是学习成绩下降啊,朋友关系不如以前亲密了,父母对她的期望太高,让她压力太大了等等。钱尔白这个时候就充当一个树洞的功能,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然后适当的给出一些意见,采纳与否全凭学生们自己决定。

久而久之,他便获得了学生们的信任,一些真正困扰他们的问题也渐渐吐露了出来。

有的学生陷入了感情困局,喜欢的男孩不求上进,对她提出的一起考大学的邀请不以为意,她来向钱尔白寻求意见,这样的男孩是否还值得她继续付出?

有的学生感觉受到了老师的不公正待遇,甚至他觉得老师在各个方面针对他,课上故意叫他回答难题让他出丑,动不动就叫他的家长来学校谈话,他的父亲觉得颜面无光,气得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想让钱尔白帮他转班,早日逃离那个老师的魔爪。

有的学生家里发生了婚变,父亲出轨,外面已经有了私生子,母亲偏爱她的弟弟,两人正在商量离婚,而且看起来似乎谁都不想要她的抚养权,她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每天都活在绝望之中,她希望钱尔白能给她一些建议,她该不该主动提出离开那个家?

……

钱尔白没想到这些高中生们,小小的年纪,竟然有着这么多烦恼,其中有一些困扰却是连他都不好解决,必须慎重对待的。

现在学校工作不忙,所以钱尔白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诊室里,陈冉偶尔还会到诊室里来坐坐,不过当钱尔白的“高效又保密”的口碑在学生中流传开,陈冉要想来找他聊天就必须得预约了。

这天,陈冉预约了上午课间操时段的心理咨询,但是钱尔白在诊室里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来。他有些疑惑,陈冉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就算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也应该会找人来说一声,或者打个电话取消预约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急事,让他连通知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来到陈冉的教室,见座位上是空的,他冲正在讲课的老师招了招手,问道:“陈冉去哪了?”老师也不知道,他来上课的时候,陈冉的座位上就没人。

他又在教室里问了句:“谁知道陈冉去哪了?”

陈冉前桌的男孩神色有异,看了钱尔白一眼然后低下了头。钱尔白招招手把他叫出来,问道:“你知道陈冉去哪了吗?”

男孩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实话实说,道:“下课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当时教室里除了他还有别人也看到了,若是他选择替陈冉隐瞒,而路主任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真相,一定会对他的印象降低的吧。

“电话?”钱尔白皱眉。

男孩错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陈冉是住校生,带手机是方便与家里联系的……”

“知道是谁的电话吗?”钱尔白问道,同时让卢六六去查监控,找出陈冉接完电话去了哪儿。

男孩苦思冥想,只记得陈冉接到电话后脸色十分难看,然后好像说了一句“你说话算话”,然后就跑出去了。

钱尔白让他回去教室,然后拿出电话拨给陈冉,显示对方已关机,他隐隐有些不安,卢六六一路查到了学校大门的监控,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车窗拉下一小半,它将画面放大再放大,竟然看到了一双格外熟悉的眉眼——陈景峰!

钱尔白面沉如水,道:“查他们现在在哪。”然后又给陈冉的妈妈打电话,那边竟然被占线了,他有些烦躁,挂掉电话快步往外走去。

卢六六快速搜索着路上的监控,看着陈冉上了出租车,车子启动,绕着学校开了一圈,然后在一家商场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进了商场,它努力从商场内部片段化的监控中寻找着两人的身影,终于在商场的后门看到身形相似的两人走出来,陈冉换了一件外套,被陈景峰拉着又上了另一辆车,这次是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后门这一片儿全都是这样的车。

废了好大的功夫,它终于在满大街的三轮车中找到了载着陈冉的那辆,这还得多亏了陈冉机灵,他在经过一处违规拍照的地方时打开了车门作势要跳车,虽然被陈景峰迅速拉了回去,但还是被摄像头拍下了脸,他还趁机把钥匙挂坠卡在了门外。

一路追着钥匙坠,它终于找到了陈景峰的最后目的地,这是一处看起又古老又破旧的二层小楼,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陈冉被拉扯着进了小楼,楼里没有监控,卢六六没有办法了。不过从二人进入小楼,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小楼前后一直都没有人出来过。

钱尔白发动了自己的车子,跟着卢六六的导航,直奔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