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冉等不到他的回答,不欲逼问,于是笑了笑,想说“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却看到张鸣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你……”陈冉怀疑自己看错了,更怕这次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张鸣舔了舔唇,鼓起勇气去牵住了陈冉的手,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片,他心跳得又快又急,像是一把豆子洒在鼓面上一样,砰砰作响。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陈冉,认真地说道:“陈冉,我喜欢你。”
陈冉的手被张鸣握在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心跳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过,眼前的少年似乎也不同以往,像是突然就笼着光了似的。不由自主地,他笑了起来,尽管伤口未愈合,牵扯着刺刺的疼。
钱尔白看着两个手牵着手彼此对视的少年,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份温馨,张鸣回过头来,脸上有些羞窘,但却没有再松开握着的手。他叫了声:“路主任……”
陈冉看着钱尔白不说话,只是笑。连天累月的忧郁似乎已被一扫而光。
钱尔白无奈地道:“在学校里还是要低调一点,谈恋爱可以,但不能耽误学习。”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张鸣该回学校了,陈冉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直到他说明天会再来,才收回了目光。
钱尔白送张鸣下楼,电梯口,他看着张鸣,问道:“这件事,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张鸣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我是认真的。我们学习成绩相差不多,高考时会报同一所大学,大学期间我会开始学习创业,争取早日经济独立,我们会互相扶持,为彼此的未来共同负责。”
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我们的性向很难被父母接受,但是生活与感情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因为他们不同意就轻易放弃,我会尝试取得他们的理解,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只能远远地离开,努力向他们尽孝了。”
钱尔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送他上了电梯。
因为钱尔白在医院陪床,夏昶典已经有整整四天没有见到他哥了,这天两人视频结束,夏昶典不高兴地道:“那孩子的妈妈还没有找到吗,哥你这样一直带着他,没名没分的,也不是个事啊。”
钱尔白笑道:“我说了会帮他,就不能半途而废啊。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夏昶典扁了扁嘴,看着他哥眼底的黑影都快赶上他这个天天赶工的程序员了,心疼道:“好了不说了,你赶紧睡觉吧,每天夜里陪床,白天还要去学校上班一定很辛苦吧,你那么认床,估计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要不明天我替你陪床吧?”
钱尔白笑了笑,道:“不用,陈冉也快出院了,到时候我就能回家睡了。”
夏昶典问道:“出院,那他住哪儿?跟你一起住?!”他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两人本来就聚少离多,中间再夹着一个他哥的学生,他俩还有机会亲近吗?
钱尔白赶紧把声音调低,说了一通好话,又隔着电话送出了十个亲亲,这才安抚住夏昶典。挂掉电话,钱尔白打开门走进病房,见陈冉闭着眼平躺着,呼吸平静,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把空调调高了些温度,这才躺上了旁边的陪护床。
陈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旁边的路主任,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他摸着裤口袋里的吊坠,闭上了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在心里悄悄地说道:“老师,对不起……”
第二天,也是学生们期末复习的最后一天,钱尔白从操场上溜达回来,刚刚进了办公室,就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女人说自己是陈冉的妈妈,她很感谢他为她的儿子做的一切,以后会尽力去报答他的。然后提出要把陈冉接走。
通过卢六六,钱尔白确认了对方就是陈冉的妈妈,但是这件事还是要看陈冉的意愿。于是,他赶去医院,和女人见了一面。
女人和陈冉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皮肤,都是白的透明。
她削好一个苹果,又切成小块,不厌其烦地喂给陈冉吃,陈冉也不厌其烦地一口一口吃下。母子俩之间似乎一派温馨祥和。
陈冉向钱尔白表达了感谢,又道了歉,他说他没想到母亲的联系方式原来一直就被他戴在身上,他却不知道,麻烦了路主任这么长时间,他非常不好意思。
陈冉的妈妈也同样感激地握着钱尔白的手,说到动情处忍不住眼泪婆娑。
钱尔白摆手表示这没什么,然后帮着他们母子俩办理了出院,又送他们上了车,临别前,又嘱咐陈冉好好休养,别有任何心理负担,期末考试已经为他申请了缓考,等身体恢复了再来学校单独参加考试就行。最后又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
陈冉眼泪在眼眶打着转转,使劲儿地点着头。
车子启动,陈冉趴在后窗上看着渐渐离远的钱尔白,心底无限伤感。
直到看不见路主任的人影,他才转回身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女人看着沉默寡言的儿子,心中又愧疚又愤怒,她恨陈景峰拿儿子威胁他不让她见儿子,却背着她对儿子拳脚相加;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当初没能带着儿子一起逃离那个恐怖的地方;更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愚蠢无知,竟然相信了陈景峰的鬼话,以为儿子过得很好,以为儿子一直恨着自己,于是也一直没敢来看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