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几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起身,朝着张鸣围了过去。
一个男生假作问问题,吸引了张鸣的注意,另一个男生手疾眼快地摘掉了他头上的帽子。
帽子下是一颗圆溜溜,光秃秃,青白发亮的大脑袋。
男孩们愣住了,看着张鸣回不过神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为了追求个性几乎会尝试各种各样的发型,但有一种,是他们绝对不会尝试的,那就是光头。
在他们眼中,光头只有两种含义——一是道上的大哥,二就是庙里的大师。
张鸣长了张英气的脸庞,但他太年轻了,配上这锃光瓦亮的造型,活脱脱就是个小和尚。
女孩们小声地笑起来,男生们也忍不住开始笑。只有张鸣没有笑,他绷着脸,伸出手去:“还给我!”
男孩突然起了玩心,道:“给你!”然后把帽子丢到了空中。
男孩之间的默契发挥了作用,就在张鸣伸手去接的时候,另一个男生跳起来抢先拿到,然后又扔了出去,其他男孩们笑嘻嘻地阻挡着张鸣,不断地出手接住,又传给别人。
帽子在空中飞来飞去,有女生也加入了帽子的攻防战,笑闹声响成一片。
张鸣一开始面沉如水,仿佛马上就要发飙,但追逐着,抢夺着,竟然也渐渐地觉出了趣味,有一次明明抢到了帽子,但脑子一卡碟,扬手又扔了出去,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心中懊悔,他只能一边说着“别闹了,赶紧还给我”,一边去追拿着帽子的人,圆溜溜的脑袋发着光,在人群中格外夺目。
钱尔白循着声响走过来。
门边放风的同学一边看热闹,一边注意着门外的情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忙通知道:“老师来了!”
等钱尔白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一场混乱正在结束。
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来不及归位的就近坐下,或站着假装在讨论问题,没有座位也没有小伙伴的干脆顺手拿起本书念起来,并在过道之间神情自然地踱着步。
张鸣刚拿回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却在接触到钱尔白的目光时又低下了头,刚才扔帽子时候的开心模样尽数收敛,唇角紧绷,咬肌隆起,不知是紧张还是怨恨。
钱尔白的视线几乎没在张鸣身上停留,他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便从后门出去了。
班里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却没再去抢张鸣的帽子。
刚才的行为其实并不礼貌,男孩们走过来拍拍张鸣的肩,想要向他道歉。但是道歉一直都不是这个民族的长项,无论男女老少,越是想要正式地说声“对不起”,声带越是绷得死紧,就是发不出声来。
于是男孩们只能转而夸他发型很酷,说他“就算剃个光头也是校草级别的帅哥”。这明显是马屁。
张鸣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摇摇头表示不在意,视线却随着路主任钻进了对面的教室。
对面就是陈冉所在的班级。
陈冉请了三天的假,今天终于来了学校。
自从那天被他爸爸带走之后,陈冉一直没有给钱尔白打过电话,即使是请假,也是他的父亲代为处理的。
钱尔白有些担心他。
陈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单人单座,没有同桌。
他扭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趣÷阁。他的皮肤真的太白了,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在阳光底下似乎能透过光来。
“陈冉,主任找你。”门边的同学朝他喊了一声。班里立刻静了一秒,然后悉悉索索地响起翻书的声音。
陈冉似是很容易受惊,他瑟缩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慢腾腾地站起来,朝着门外走过来。
钱尔白看他走动时右腿隐约不太利索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他说:“身体好些了吗?”陈景峰给陈冉请的是病假。
陈冉犹豫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钱尔白的眼色,脸上全然没有花季少年应该有的朝气,在他的脸上,钱尔白只能看到忐忑,讨好,恐惧,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