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上写着“刑事律师陈景峰”,下面是联系电话,工作单位“景峰律师事务所”,在荷市名气还不小,打过不少经典的官司。

难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钱尔白觉得有些讽刺,一个熟读刑法的律师却忘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存在,一个以维护公民合法权益为己任的优秀律师却唯独在自己的儿子这里破了例?

而且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一点都不像一个沉着冷静的律师,面红耳赤,目露凶光,更像地下斗场签了生死状的野兽拳师。

而张鸣,他的儿子陈冉,则是他必须要打倒,甚至打死的仇敌。

张鸣看都没看那张卡,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陈景峰眼皮子一抽,强行压下火气,伸手拉起陈冉,转身朝门外走去,道:“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陈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张鸣一眼。

张鸣故意扭着头不看他,脑袋侧面的图案正对着陈冉,那是两个英文字母——“MR”。

陈冉突然挣脱陈景峰的钳制,想要朝张鸣走过去,张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钱尔白看着陈景峰眼中毫不掩饰地郁怒,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之感,他冲着陈冉招了招手,道:“你要是想回学校的话,老师正好可以捎你一程。”

陈景峰惊讶地看过来,道:“路先生是老师?”

钱尔白依旧盯着陈冉,眼中带着鼓励的神色,道:“是的,我是二中的教导主任。陈冉,你想要回学校吗?”

陈冉张了张嘴,最终承了这份好意,但没有接收钱尔白的提议,他说道:“谢谢路主任,我就先不回去了,宿舍的钥匙您帮我交给雷凯吧。”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自然得仿佛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那钥匙上面缀着一只“雷霆沙赞”的挂饰。dc中唯一一个儿童超级英雄。

钱尔白没有再劝,接过钥匙,应道:“好,要是还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陈冉点点头,退回到陈景峰身边。

陈景峰的态度稍有软化。

一般做家长的,对于教育工作者,多少都有着一层敬畏,尤其钱尔白还是教导主任。

这个身份对于一些人往往意味着童年阴影,所以有着天然的压制。

正巧,陈景峰的高中时代就是在教导主任的高压统治下度过的。此时他不由得有些发憷,虽然对面的男人比他还年轻。

他冲着钱尔白笑了笑,拉着陈冉下楼去了。

离开了主任的气场范围,陈景峰回过神来,想起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开始不是说是张鸣的哥哥吗,怎么后来变成学校的老师了,该不会是编来骗他的吧?

他低头看着儿子,问道:“那真是你们学校老师?你别想着骗我,今天这事还没完呢,别给自己加刑。”

陈冉咧了咧嘴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但立刻便被被疼得变了形,他吸了口气,回答道:“不敢。他确实是教导主任,五月底刚来的。”

陈景峰皱眉,那个张鸣是教导主任的弟弟,难道儿子是因为这个才非要倒贴上去的?他在学校犯什么事了需要用这方式?还是想要得到什么便利?

不知是接触多了刑事案件,还是天生的对自己的儿子的不信任,陈景峰控制不住地把事情往复杂狗血里想。

他审视着陈冉,不像在看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倒像是在看自己的雇主,在看一个“犯罪嫌疑人”。

看着那父子俩走进小区,钱尔白叹了口气。

张鸣陈冉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使是普通的早恋都还会引起家长老师的震动,何况陈冉还触碰了同性恋这个“雷区”——

此时,这个国家对于同性恋的认识还处于刚刚更正“它不是疾病,而是一种天生的属性”的阶段,但是对于同性恋这种行为依旧是避而不谈,甚至同性文学的创作还被划定在“畸形文学”的范畴。

上层尚且如此,中层必然揣测上意不予以宣传,下层便依旧闭目塞听,奉行着以往的“有罪论”。

陈景峰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产阶级,竟然也怀着“同性恋就是变态”的想法。很难说他是没有认真了解,还是了解了但依旧心存偏见,但是把他作为一个参照,其他文化素养不高的人会怎么想,就不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