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昶典摸了摸纹身,指尖触到细微凸起的疤痕。“这是方真两年前纹的,2001年,方真的亲生母亲去世,2017年,他的父亲出车祸去世。当时方父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继母,也就是方彤彤的亲生母亲也在车上。”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刚刚看完了方真的生平,夏昶典还没有缓过神来。
方真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很好。
当初方真的母亲重病躺在医院的时候,方父正在外处理公司的危机,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妻子的葬礼已经在丈人的安排下办完了。方真当时只有十岁,但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弥留之际念叨着的父亲的名字时那个遗憾又无奈的眼神。
方真是怨方父的,他觉得方父心中只有生意,根本配不上母亲的爱。
方父经常出差不在家,他担心方真没人照顾,便想给方真找个后妈。方真听了冷笑,直接搬到了外公家,道:“想结婚就结,不用拿我当借口。”方父无奈,又有点生气,留下生活费就走了。
他本以为儿子最后肯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来找他道歉,但直到高二方真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方真被方父接回家里,儿子都没有低头。
彼时,家中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是方父公司里的秘书,方真还记得曾经方父的第一个秘书正是方真的母亲。
继母给他的父亲生了一个女孩,方真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五岁了。
虽然父亲结婚的时候征求过他的意见,但只有真正处在那环境中才能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这个家很温馨,但却没有他的位置。
于是他高考时报了一个离家极远的学校,大一第二学期一开始便找老师,拉舍友,学着自主创业,做游戏,办公司,就为了寒暑假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回家。
实际上方真对妹妹方彤彤还是有感情的。
方真高中的时候,小彤彤很粘着他这个哥哥,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挂在嘴边。
有次方真去接方彤彤放学,小彤彤正晃着哥哥给她扎得一个高一个低的小辫子,跟小朋友们显摆着哥哥给她买的小书包。听到方真叫她,那张圆圆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方真跟小伙伴们炫耀道:“看,那就是我哥哥,帅吧!”
但后来,方彤彤长大了,方真也因为创业工作繁忙,加上刻意很少回家,两人之间的关系便疏远了。
尤其大三时候被方父无意间撞见了他向一个男生告白,其实他当时玩笑的成分更多,但却心一横就跟家里出了柜。
方父气急便说出“改不好就永远别回家”的狠话,方真心里疼得紧,却硬是咬牙撑住,冷冷地回复道:“我永远不会再回你家了。”
方父颤抖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跌跌撞撞地走了。方真却始终倔强地站着。
他并没有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但也一直没有回去和父亲好好聊一聊。
事后他也后悔。方父已经不年轻了,他的白头发多得需要靠染发才能遮住,腰板也不像以前那般挺拔,眼神也不好了,晚上看报表的时候还得戴上老花镜——这些都是方彤彤告诉他的——那天方父回到家,一言不发,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想着这个威严又沉着的男人佝偻着背,不时地抬起手抹一把脸,再叹一口气的样子,方真心酸不已。但他的公司即将上市,诸多事务繁杂,着实有心无力。这时,他才隐隐体会到几分当初父亲被迫离开病重的母亲去整顿公司时的心情。
但他不会就此原谅父亲,就像他不会原谅此时自己给父亲带来伤害的行为。
两年前,方父在带着现任妻子去往荷市,即方真所在的城市时发生了车祸,夫妻双双身亡。方真接到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处理完了两人的后事。
方彤彤对他抱有敌意,因为父母是在去给他过生日的路上出的事,而方真对此事却一无所知。
拿到了遗产清单和父亲留下的一封信,方真才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要选择救公司。
母亲已经被诊断时日无多,回天乏术,而那公司是父母二人共同的心血,方父不愿意连这最后的念想都失去,于是做出了最艰难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让他失去了妻子,也推开了儿子,他一辈子都在后悔,但同时又有些欣慰,至少公司还在,他和妻子的回忆也在,而他百年之后,这公司能够留给儿子,这就够了。
公司明确留给了方真,其他的房产之类的则由兄妹二人平分。方真只要了公司,其余的都给了方彤彤。
方真把方彤彤从江市接到荷市,因为她还在生气,不愿意跟方真住在一起,于是方真给她在学校不远处租了套公寓,又雇了一个生活保姆照顾她饮食。
夏昶典现在住的这套别墅,方彤彤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
由于没有给她准备房间,方彤彤又噘着嘴不高兴了半天。
夏昶典嘴上念着“矫情”,却亲自给她收拾出一间卧室,床单被褥都有新的,拆开包装扔到床上,不耐烦地盯着她:“行了吧。”
方彤彤傲娇地扬起下巴,朝着他挥手:“行了行了,你退下吧。”
等夏昶典出去,她直挺挺地砸在床上,感受着身下软弹的触感,心里愉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