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虽都是主上下属,但不渡界内的老巢并不在一个地儿。
长乩据苗疆深山,虽是仿的,但和真的不止一模一样,还没有那些烦人的、到处都是的正道门派。长乩的同乡族人来不渡界后,都往这边投奔。
吹盏则爱热闹,极乐城便成了她的地盘。
至于言弃……这鬼就是个钻研邪门阵法的疯子,除了主上,没人摸得着他正躲哪儿闭关。
而长乩那位便宜爹,我们可爱可敬的前魔尊赤混大人,碍于其这辈子只能是个小屁孩的模样了,也鬼混不到哪儿去。衣轻€€不在时,便守一下山脚下的菜园。衣轻€€在时,他便乐得滚其他地界逍遥去了,偶尔会回一趟山上,看看长乩他们。
长乩是走着下山的,顺便等他便宜爹的传信。
……他摸不准,那位容与君是否还在主上那儿。
若他爹仍在外头逍遥,那便是还在了。
“还在”意味着什么?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得避免进天井那院儿,还有……克服一下心理阴影。
千年前,他那位便宜爹便是受神君玄微一斩,神魂散去大半。第二剑来时,眼看他爹就得残魂皆散了,长乩便上前挡了下……
也许,因为他并非祸首,也许,仅是出于对一个小魔修的怜悯,玄微略收了下剑,那一剑的威力削去大半,他得以保住小命,重伤昏迷。
只是阴影仍在,长乩想到这,禁不住叹了口气。
若没有主上,只怕他现在……还被孤身囚于昆仑山巅。那千年的寂寞,他是不敢再尝第二遍的了。
呼吸了一口深山新雨后的空气,耳畔传来族人们隐约的放歌声,长乩唇边不由浮现淡淡笑意。即使眼前之景并非真实,那又如何?他还是觉得,自己已回到了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为了这个得之不易的新故乡,他愿意跟随主上付出一切。
便宜爹还是那么不靠谱,等了半天,都快晃到山脚了,一封传信才终于出现。
只是认清来信人后,长乩瞳孔一缩,迈下的脚步一顿,脚踝上的银项圈极清脆地晃了一下。
“我在浮幽山下小镇等你。”
“伐魔之征将启,我可保你。”
“楚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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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去见过他了?”
衣轻€€在案后将茶盏放下,轻轻一声叩响。
“……”长乩神色恹恹的,“是见过了。”
衣轻€€饶有兴致地问:“他有什么法子可保你?”
长乩垂下眼皮,拿茶盖拨了拨茶叶,热雾升起,雾后传来他轻轻的声音:“他愿意带我一起逃,远离伐魔之征前线。”
“逃啊……”
衣轻€€脸上浮现恍然神色,他何尝没想过和大师兄一起逃呢?只是,他们要逃的是天道,那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法则。
逃得掉吗,舍得下吗?
长乩顿了顿道:“所以我拒绝了他,并劝他快快回去。我们逃不掉,我们也都舍不下。”
衣轻€€浓密的眼睫敛下,不再言语,乌发披散着,没有束起,显出沉静的美来。
就连寡言的长乩也感觉出了,离开通天秘境后,自家主上出现的变化。
€€€€一夜之间,像是认清了什么,却又不是陷于萎靡,而是愈显通透、愈显包容的镇静。至少,离他最近的人看到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