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把月以来, 他身边出现的刺客愈发多了起来。晏轻衣既没有加强禁宫防卫, 也没有削减, 一切照旧。
这些刺客无一例外都在靠近皇帝前失败了。民间开始传起这样的谣言:那位邪道国师在皇帝身上施了什么邪门法术,以至于护佑皇帝屡屡躲过刺杀。
自从戴上……这枚玉佩,在少年时,晏轻衣便有过几次化险为夷的神奇经历。那时人们还说: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冥冥之中自有仙人庇佑。
可许多人都忘了,他们曾说过这种话。
只有晏轻衣还记得,当年玄知给他挂上这枚玉佩时,说的是它可以佑他再无噩梦。
但噩梦仍然卷土重来。
晏轻衣手脚放在椅上,抱起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像某种失去认领人的小动物。
他受骗了。
漫漫空寂的夜里,他想,什么时候,活着这项艰难的任务,才能宣告结束。
想念一个骗子,是一件足以溺毙人的事。
€€€€
在想念溺毙晏轻衣前,他先被自己脖颈口喷涌的血溺毙。
他所念皆被实现。
齐发的万箭,裹挟民怨与权力争斗下的暗潮汹涌,化为实质戳穿他身体。自古无数君王死社稷,他也并不例外地战死于京师前。
齐二世生前是个昏君,但他的死法是难得让史官也笔下留情的一件事。
他死前没有憾事。甚至于他的心也早已归属叛军那一头,他认下别人对他的每一笔口诛笔伐,他认为没有一笔冤枉过他。他能做皇帝,只是因为身上流着先帝的血。可王侯将相,安有种乎。
唯一后悔的,是曾为私欲所困,强留了不可留之人。
折断那人的翅膀,磨灭那人的追求,将他锁于四四方方的墙中,只为给心底那个惶恐懦弱的自己,留最后一份心安之地。
可他这近十年来,心安过吗?
晏轻衣也终像折翼的鸟,倒于乱世血泊之中。血污使眼皮愈发沉重,他听见马蹄走来,便想将手腕上那枚玉佩拢进袖子里,好好护着,不给任何人看。
可他已没有任何力气。
马蹄终踏过那枚玉佩,那么精准。他听见清晰的玉片破碎声,清脆动听的一下,像给他同时碎裂的心做最后的挽歌。
马蹄上的铠甲将军举起长/枪,高高在上地举起。
落下上天对他命运的宣判。
可他已感知不到疼痛。
求不得便是求不得。
这宣判告诉他,上天便是那般残酷,不该他得的东西,一样也不会给他剩下。
€€€€
视野陷入沉寂,世界全归于黑暗。
一切本该安静了。他想就这样永远死去该多好,不要再轮回了,他认命了,就这样吧。
可忽然有双手探入黑暗之中,精准地寻到他€€€€好像就是为他而来。寻到他后,紧紧用力将他圈入怀中。
“阿一,没事了……”
那道声音哀伤而焦急,不断重复,手掌一下一下轻拍他背。
“阿一,没事了……都是梦……醒来就没事了……”